他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手仍是捏着吕宁的衣角不松,像怕人下一秒就跑了似的。见他这般,吕宁柔声道:“一起睡?”“嗯!”吕云川终于松了手,抱了被子爬上吕宁的床。吕宁躺去他身侧,将人揽入怀中,伸出一只胳膊让他枕着,右手搭上他后脑,安抚地顺了顺毛。二人同榻而卧,静谧安恬的檀香萦绕,吕云川平复了心绪,向着这温暖的胸膛贴近了些许。自小缺爱的孩子,感受到温暖便会不自觉地想求取更多以弥补往日缺失。他像个松鼠,不住地囤积吕宁给他的温柔,越是囤积,他却越是想求些更深层的东西。他犹豫了下,最终伸手环住吕宁纤瘦的腰肢,上半身整个埋进他怀里。感受到他的触碰,吕宁腰间一僵,随后很快放松下来,好脾气地任由他抱着。“真粘人。”吕云川听见吕宁贴着他头顶轻声道。子夜夜至三鼓,万籁俱寂,白府庭院内空空荡荡,全无一人。后院池中漾起波纹,夜空寒月如牙,照出一池幽凉的倒影,白日里死去的家仆自池中爬出。府内好些个屋舍梁栋上贴着符箓,不知不觉间,白底符纸上,那些个奇奇怪怪的横竖弯勾微泛银光。他爬上岸边,环顾四周,这些个符箓化为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困囿其中。符文泛光,聚起的灵力似巨石般压迫而下,他感到胸口发闷。然而,在这些明显的驱邪之物中,他感受到了白士儒房屋的方向煞气聚集。受化尸咒影响,此刻他已然化为水鬼,神志不清,那团煞气于他而言,似肉香之于饥肠辘辘的流浪汉。他受本能所驱,朝白士儒房舍走去,留下一路带着水渍的脚印。白士儒大梦正酣,呼声不断。倏忽,几滴冰凉的水珠滴在他面上,他皱了皱眉。恍惚间,美梦散去,心中升腾而起惶恐之感,他猛然惊醒,甫一睁眼,便与面目可怖的水鬼打了个照面。在他扩散到极致的瞳孔中,映出的鬼怪红目黑面,遍体生毛,浑身湿漉,哪还有半分先前的样子。原本,水鬼上岸后其力大减,可化尸咒予以加持,屋内煞气涌入他体内,令之更为凶煞。白士儒骤然起身,颜色如土,战栗而不能言,心中似被灌了一桶冰水,齿冷血寒。水鬼飞扑而上,力大无比,将之压倒后张开血盆大口,俯身撕咬。“救……”白士儒只发出一个音节,声带便被咬断,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当是时,门外出现一人,披着一身寒凉的月光,缓步走入屋内。白士儒朝他伸手,祈求地盯着这位凭空出现的黑衣男子。他只瞧了一目,竟走向白士儒床头坐下,双腿交叠,像是床上血腥的一幕不存在似的,悠然开口:“晚上好,又见面了。”白士儒此刻脑子都要炸掉了,根本无心思索他这话。水鬼咬住他脖颈,他感觉自个在被死神噬咬,一口又一口,连呼吸都在疼。那人望着门外夜色,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早些年白府扩建,一日,你丢了玉佩,被昨日死了的家仆捡着了,他瞧玉佩值钱,应是趁夜里偷偷给卖了。翌日,你发现后大发雷霆,把家仆叫去一个个问话,但凡是你所疑虑之人,皆为你不分青红皂白地给杀了。”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淡淡,那双眸子犹如古井之水,波澜不惊。“白公子,”他一字一顿,嗓音轻如鸿毛,却冷似百尺玄冰,寒凉凛冽,“杀人,是要偿命的。”水鬼折断了白士儒胳膊,咔哒一声,在寂静子夜甚为清晰。他在剧痛中鼻孔炸开,嘴唇翕动,却只喷出一口血。救命!让他停下!来人冷眼旁观,无动于衷,白士儒死死盯着那双眸子,突然就认出他来,是白日里的那个修士!吕宁在听吕云川说“那些但凡表现出紧张亦或答话支支吾吾的人,都被扫地出门”时,便留了个心眼,这“扫地出门”只是吕云川所见,人不见了,不独被赶出去,亦可是死了。水中水鬼数目也大致对的上,加之白士儒平日里仗势欺人惯了,在镇上风评要多差有多差,这种事可太像他能干出来的了。“彼时正赶着你们挖池子,你杀了人,顺道给埋进池子里头。不过你也怕死尸报应,便求来了些符箓跟尸体埋在一起镇煞,不然这些死尸也不会埋了这么些年都未诈尸。可你树敌挺多啊,有人暗中动手脚,符箓失效,阴差阳错间,倒是死了偷玉佩的这人。”水鬼湿漉漉的毛发蹭着白士儒面颊,水滴冰冷,他遍体生寒。“白公子,我说的对么?”吕宁顿了顿,似是在等白士儒回答,可他衣襟浸血,根本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