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闭嘴。幺宝看了一出热闹,安安静静的,除了身体反射性打哈欠犯困,没有多余表情。不过听了好几次大人说家里快没吃的了,幺宝想起个事来。吃的,她好像有。上辈子被卖给实验室后,她就再没去看过那个神奇的地方。不知道那颗梨树还在不在,如果在,如果还长着果子,那就有吃的。这么想着,幺宝抬眼看了眼抱着她的老妇人。阿奶脸沉沉的,看起来很凶。如果她突然变出果子来,阿奶他们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会跟她以前的爸爸妈妈一样吗?如果一样,那他们肯定会把她当成妖怪。幺宝眼睛一亮,这样她就可以去死了!激动之下,幺宝想也不想就攥了下拳头。咚,咚咚——没人说话时显得过于安静的房间传出几声异响。苏老妇下意识护着怀里娃儿,拧眉抬头看向屋顶,担忧道,“房顶又破了?下冰雹了?”其余几个站得稍远的人,表情不约而同,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娘,没下冰雹,下梨了……”苏二磕巴,下巴掉老长。他亲眼看着下梨了,就从屋顶位置掉下来的。房里油灯光昏暗,但是苏二肯定自己绝对没看错。真的是梨子,黄澄澄的,一个有他拳头那么大,在他脚尖前方滚动。像是印证他的猜想,紧接又是咚咚咚几声,上方再次落下几个大梨子。满屋子人,“……”见鬼了哦!空间大变样幺宝很平静。确定自己身上的奇异全部被房里人看见了之后,就不再动作。安静的,平静的等待死亡。不管是被扔出去,或者是再被卖给实验室,她都能死了。她没上过学,没进过社会,懂事起就被关在那个实验室冰冷的玻璃房里供人研究,所有认知都来自实验室那群人。极致的痛苦让她封闭了五感五识,她也没被人喜欢过疼爱过,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仅能跟以前区分开来的,是现在这个家的人看到她时总有笑脸,看她的眼神很柔和,他们的怀抱很温暖。也仅此而已。“咿,啊。”房里死寂一样的静默,幺宝等得有些焦急,咿呀两声提醒,快把我扔出去。外面很冷,她很快就能冻死。苏老妇是最先回神的,她低头,对上娃儿漆黑无波的眼,心突地便是一疼。那双眼睛平静又淡漠,透着历经沧桑后的百无聊赖、心灰意冷,又仿似预料了自己的结局,安静的等待宣判,等待结果来临。这不是婴孩该有的眼睛,没有婴孩的纯净无邪。这样一双眼睛放在刚出生的娃儿身上,显得妖异又诡异。换做常人,早该惊恐害怕了。可苏老妇只觉得心疼,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一样,疼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来。她干瘦粗糙的手把娃儿抱紧,面颊轻轻贴上娃儿小脸。习惯了大嗓门说话的老妇放低了嗓音,生硬又温暖,“幺宝,不怕,阿奶在。”幺宝漆黑眼珠动了动。苏老妇安抚过孙女,再抬起头时,面色严肃冷厉,“这些梨子是老二从山上带回来的,你们怎么说?”苏二一个激灵,腰杆挺起,“娘,这梨子就是我带回来的,为了摘这几个梨我摔了好几跤呢!”苏大,“娘,明明梨子是我跟老二一块摘的,你怎么只揍我不揍他?”何大香搓着手,憨声道,“娘说往东我从来不往西!娘,我数了数,一共有九个梨,幺宝现在太小还不能吃果子,正好够咱一人分一个!我先把梨捡起来?这么好的梨搁地上糟蹋!”紧凝气氛因为何大香这番话破功,众人先是闷笑,继而大笑。苏老汉放下扫帚走到老伴身旁,抬手想抚抚孙女的脸,看到自己手上满是粗糙的茧子,又把手收了回去,“咱幺宝这是报恩来了?——诶唷!老婆子快放手,孩子们都看着呢!我啥都没说你咋就动上手了你!”爹被娘揪耳朵了,苏大、苏二等人抬头望天,不敢看。免得过后被爹找晦气。苏家小院半夜闹出的动静,周围邻里隐约能听到些许,至于闹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天寒地冻,白天又经了一场惊吓,听到吵闹的人裹在被窝里,翻个身就继续睡了过去,谁也没在意。破晓将至,苏二夫妇拎着一篮子梨先回去补眠了,苏老妇走前又低头贴了下小孙女脸蛋儿,“宝啊,以后什么都别做,只管好好长大。这个家有阿爷阿奶,有你爹娘,还有二叔二婶,万事自有大人操心,晓得不?”她声音低低的,认真郑重叮嘱。她知道小孙女能听懂。说完话后她抬头去看小孙女的眼睛,果然,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些情绪,一点茫然懵懂,一点疑惑不解。苏老妇眼角泛开笑意。这才像个婴孩样儿。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屋外寒风呼号,刮过窗户、屋檐时发出诡异声响。房里两大一小静静的六目相对。半晌,苏大伸出一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去戳闺女自然蜷曲的小拳头。刘月兰见状,蹙眉低问,“你干啥?自个闺女你怕呢?你这当爹的连二弟跟大香都不如!”“瞎胡说,老二跟弟妹走的时候脚下打着飘的你没看见?那俩不过死要面子硬撑罢了。再说我怕什么?我是想沾沾闺女的运气,说不定待会我一挥手也能挥出东西来,正好给你补补身子!”“……”刘月兰抱着闺女背过身,隔开了汉子目光。苏大急了,“媳妇,月兰,你这是干啥?我真不怕——”“喂奶!”俩字把汉子的话给堵了。轮到幺宝急了,小小娃儿眼睛瞪圆,死死抿住嘴巴,小拳头挥个不停,用全身表达抗拒。“饿了吧娘的乖宝?来,吃吧。”幺宝小脸蛋涨红发紫,“啊、呜!吧嗒吧嗒!”汉子低笑声从后传来,“看这小模样儿急的,是饿狠了。月兰,你说咱闺女到底什么来路?”“不管什么来路,都是我闺女。”“那是,你怀胎十月生的,谁敢说这不是咱闺女?我揍掉他大牙!”夫妻俩又头贴头,稀罕的盯着正在进食的闺女看。“知道家里要断粮了,会给家里变吃的,乖宝哩,可招人疼。”耳边喁喁人声持续到幺宝吃完奶。长了张嘴只会吃不会说,幺宝心头有淡淡无奈。这个家的人好奇怪,以前她在爸妈面前变出梨子,他们吓得推开她就跑,现在的爹娘跟阿爷阿奶他们怎么不一样呢?暂时死不了,幺宝闭着眼睛躺在娘怀里,思绪一沉,进了她的空间。那个地方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进去过了,对她来说,那是她一切悲惨的起源。幺宝对空间是厌恶的。“唔???”看着展现在眼前的神奇地方,幺宝瞪大了眼,难得浮出惊讶诧异。以前她的空间只有爹娘睡的房间那么大,里头除了一颗梨树什么都没有。可是现在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大片广袤平原。梨树还在,就在她跟前,树上挂着的梨果压弯枝头,清香扑鼻。梨树不远是一条蜿蜒潺潺的溪流,溪流对面是幺宝以前从没见过的菜地,上面长着她不认识的青菜,郁郁葱葱生机勃勃。菜地边际青山绵延,白雾缭绕,望不到尽头。幺宝一屁墩跌坐梨树脚下,张着小嘴两眼茫茫然。怎么空间还变大了?变得这么大,那她的悲惨岂不是要比以前更多上好多好多好多?幺宝又悲又愤,火烧屁股般逃出空间。她还得想辙儿,得快点死!小名甜宝,大名苏九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