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唷不行,老子东西还没收拾完!断刀,别躺了,赶紧下来帮忙!快快,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帮我藏好了,别让甜宝瞧着!”“甜宝,咱说好了,约法三章!毒爷爷藏东西你不能看,看见了也要当不知道,给爷爷点面子知不知道!”“这破院儿忒小了,藏不住啊我去她姥姥!”老头身影在两院子中间那堵墙来回横跳。兵荒马乱。霍子珩收回视线,忍笑对霍氏道,“挺好玩不是么?徒北山不曾这样鲜活过。”“是很鲜活。”霍氏两手叉腰,看着男人夕阳下笑得别样勾人的脸,“狗男人,你啥时候也鲜活鲜活?”她惯了这样调戏男人,本以为对方这次又会跟往常一样避而不谈。不想,男人深邃眸子移过来,眉眼映着暮色霞光,轻笑,“我逃家时曾中过毒烟,熏了嗓子。毒不侵医毒双绝,确实不负盛名,我似有两月余不曾咳嗽了。”“毒烟?!我说你怎么一个小咳嗽怎么治都治不好!谁害的你,你报上名字老娘杀他到天涯海角!”“此前因余毒难清,担心圆房于你有害,委屈了你这么多年。”男人凝着怒发冲冠的妇人,身子微往前倾,唇角微挑似逗,“娘子,今夜圆房?”霍氏腿一软,险些一屁股摔坐地上,吭哧吭哧大喘气,随后同手同脚逃也似的冲进灶房,“你突然转、转你大爷的口!我我我我做饭!”“噗嗤,外强中干。”霍氏,“……”这是在回敬她以往笑话他不顶用?“霍子珩!你别嚣张,老、老娘一辈子骑你头上!”话毕立刻捂住耳朵,拒绝狗男人勾人笑声传入耳中。艹!刚刚的话气势不足!给她机会,她可以再挑衅一次!是夜吃过晚饭,霍氏把自己关上房间里,狗狗祟祟翻出压在箱底十几年的红色嫁衣,换上一身喜色,又对镜描了唇眉,这才将房门打开,又飞快返身坐回床畔。心儿怦怦跳,紧捏的手心不停冒汗。男人入房,脚步声渐近,最后停在她面前。霍氏紧张得不自觉屏了呼吸,眼瞅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抬起,霍氏猛地抬头喊停,“等会!”霍子珩一顿,挑眉,眼底意味调侃。霍氏两手交叉身前,叮嘱,“我想起有点事儿没办,你等我一会,就一会,马上回来,别想着跑我告诉你,老娘吃定你了!”“你做什么去?”“去找甜宝!”“作何?”“咳!”霍氏越窗而出直接往苏家院子飞。霍子珩望着尚在摇曳开合的木窗,片刻后低声一笑,有忍俊不禁,更有愧疚及心疼。彼时苏家刚吃过晚饭,一大家子坐院子里赏月闲聊,霍氏着一身喜色描眉画唇的突然从天而降。苏家人,“……”没回神呢,地上哒哒走的小甜宝就被霍氏紧紧抱住了。妇人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沾沾小甜宝!保佑信妇一举得女!不求多,生个甜宝这样的就行!”话音落,人又咻的一声不见了。苏家人,“……”他们愣是没来得及吭一声。茫然又茫然。两家热热闹闹间,苏家对面被人圈出的地基开始动工了。一如苏老汉之前所料,有人在他们对面建房,家里很快就要多出个新邻居。因为新屋子就在对面,一家子进进出出的时候总能看到进度,眼瞧着平地变新屋,免不得好奇及兴叹。“不知道来的会是什么人,性子好不好相处,唉。”我弹棉花的流放之地气候奇怪,入秋后降温特别急。昨儿还能穿单衣,今儿就得添外衫了。天光微亮,苏大起身打开堂屋门,立刻被外面灌进来的冷空气冻得一个哆嗦,“阿嚏——”揉揉鼻子,拢了下衣衫,苏大走到廊檐下另一睡房窗前敲了敲窗,“苏二,起床了!赶紧的起来挑水,再晚点清河湾要上冻了!”房里很快传来苏二骂咧咧,“苏大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这才十月末清河上的哪门子冻!你就见不得老子睡个好觉,等着,这就起来抽你!”“以下犯上呢?把你能耐的。”苏大又敲了下窗,往灶房走,去把挑水的担子跟木桶拿出来,“多穿件衣裳,墙上起霜了。”“知道了!”等苏二从房里出来,苏大已经把木桶套好绳,搁院里等了有一会了。十月末,清晨的徒北山,墙头、屋顶、路两侧草丛皆结满了白霜,看着就冷。从清河湾挑水回来,苏二冻得直哆嗦,干体力活都没能把他身子热乎过来。“这破地儿到底什么鬼天气?搁大槐村,这时候两件薄衫顶顶够了,十一月才赶得上这会子冷!”苏二碎碎念,愣是没好意思把另一句话说出来,他娘,早知道冻成这样,他就不死撑面子只穿两件薄衫了,应该穿三件!苏大走他屁股后头,幸灾乐祸,“活该,叫你穿衣裳跟害你似的,非要犟着来。”“咋地?我年轻力壮,顶得住!这算什么冷?我一点都不冷!倒是你,英年早衰!”“……”要不是担着水,他在后头给这货一脚丫子。“老大,照这天气估摸,入冬后肯定更冷。咱是没事儿,老爷们撑得住,但是娃子们冬衣肯定不够。”苏二说到正事了,“甜宝跟仨崽子都正长着,个月蹿一截,去年的衣裳今年已经穿不着了,还有爹娘,年纪大了身子骨也比不得咱经扛,咋整?”这事儿苏大也头疼,他思虑片刻,锁眉道,“得想法子给他们备棉袄子,回头等断刀大人跟毒老起来了,我找他们寻摸寻摸去,要是能换到新棉,家里那些肉干先都拿去换了。”“咱这次疏忽了没赶早,要不芦苇荡那片芦花撸下来,也能将就用。”他们缺的不止冬衣,还有褥子棉被,可以说过冬的东西,家里都缺。一大家子今年春才到的徒北山,对这里地域气候不了解,不知道这地儿冬天有多冷。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芦苇荡的芦花已经被人薅秃了。连杆子都没剩。兄弟俩齐声叹息。大家都过得苦,都在想尽办法的熬下去,这事儿没法说。心里压了事,弟兄俩都愁了脸,接下来一路没什么话。到家门口时,恰听到对面那间空屋子传出开门声。兄弟俩扭头,跟里面走出来的人对个正着。穿一身灰扑扑的粗布短打,罩了件半长不短的外衫,身量挺高,有些消瘦。看来三十岁上下,普普通通的五官眉眼,眼神闪烁,长两撇八字胡。苏二视线几乎立刻往下,看到对方脚是着地的才收了惊。这屋子建好后空了好多天一直不见主人家住进来,大清早冷不丁的从里开门钻出个人,真的挺吓人。来人似乎也被吓了一跳,身子瑟缩了下,眼睛闪躲得更厉害,不敢正眼瞧人,连身子都不自然的偏到一边。“你是新来的邻居吧?我们就住你家对面,我叫苏大,他叫苏二。以后相互照应照应!”苏大扬起笑脸先爽朗跟对方打招呼,表达善意。果然,他开口后,对方似乎放松了些许,腰背微躬习惯性卑微姿态,“我我叫长冬,在城里干干活,听人说徒北山住着能安全很多,所所以来这里搭个屋子……相互照、照应……”男子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信心极为不足,说到最后眼睛又不敢看人了。听对方说在城里干活,又看这副模样姿态,苏大无声叹气。他去过内城两次,对城里的民生了解要多些,城里长期受欺负的普通人,就是这般。苏二却是对新邻居能在城里干活更感兴趣,“嘶!你不得了啊大兄弟!居然敢在城里干活!能在那儿待的都是有本事的!你在城里干些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