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大笑着扬长而去,身形快如一缕青烟瞬息纵出数丈之外。甜宝扭头回望,那间库房掩映在飞扬尘土中,尘土之上高楼屋顶,一男子驻足而立手中挽弓,白色月袍在风中翩翩飞舞。距离很远,但是那双狭长眸子迸出的幽光犹如实质,让人心头发寒。甜宝冷冷迎着对方目光,小手一挥。梨针凌空而去。可惜空间展开有距离限制,离得过远梨针暴露在外界空中带出了空流。白色身影迅疾闪避,手中利箭同时凌厉破空,目标直指毒不侵后背。“躲开!”甜宝急了,她不知道怎么打掉那支箭!箭速跟人飞纵的速度完全无法比拟,太快了,她捕捉不到!便是开口提醒的这短短瞬息,箭已飞至。甜宝瞳孔猛地缩起,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一样,浮出恐慌。毒爷爷!危急关头一柄断刀横斜而出,以刀身拦截利箭。当——箭头射中刀身钢刃,溅出火花。断刀眉眼冷沉,将去势被截停的箭头拨开,身形飞旋半空,饮月刀凌空一斩,虎啸龙吟!望鹊楼紧追而来的杀手被迫倒退,待他们站稳后,足尖前方地面赫然一道冗长劈痕。男人之悍勇,如马上战神,一夫当关万夫莫敌。断刀落地收刀,跟远处楼顶上静立的人遥遥对视一眼,面无表情回身拎起正待跳脚大骂的老头,稳步离去。也不飞,沿街而走。却无人敢拦。也无人再追。毒不侵抱着小崽子背着大米袋,挂在断刀肩头,看看那头地上掉落成两截的断箭,再看看望鹊楼顶飘逸月白身影,气得脸色漆黑。“阴险小人!背后放冷箭!偷你几个火腿你至于么!”“上次用五毒天水暗算老子,这次又来个瓮中捉鳖!你等着,老子跟你没完!”“死仇!梁子结大了,没得解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断刀嫌聒噪,饮月刀抽老头屁股,“闭嘴。”毒不侵委屈巴巴闭嘴。他又差点死了,艹!还差点连累小崽子!不是,亏得有小崽子!下一瞬,老头把小崽儿脑袋扒拉过来四目相对,露出谄笑,准备打探内幕消息,“甜宝啊,桀桀桀——”甜宝也嫌聒噪,把老头嘴巴捏上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无情冷漠得跟断刀如出一撤。“……”望鹊楼。百晓风抬手抚过脸颊上细小血口,将指尖沾染的鲜血置于唇边抿掉,目光幽冷。灰衣长随站在他后方,跟他一并看着遥远处身影,不解道,“主子,为何放他们离开?属下已经依令在城中设下埋伏,只要主子一声令下,他们逃不了。”百晓风眼中幽冷化去,恢复成平日慵懒散漫模样,视线在断刀背影凝望一瞬收回。江湖皆知百晓风无天下不知的情报,对断刀的身份,自是亦然。沉默片刻后,他薄唇轻启,“英雄,当敬。”“那毒不侵?”“那个老小儿,有收拾他的一天,哼。”虚影一闪,楼顶上白色身影消失,下方顶楼室内,飘出琴音轻轻袅袅。须臾后琴音渐重渐急,本是高山流水柔缓婉约的一曲《半山听雨》,愣是被抚琴者奏出了十面埋伏的味道,充满杀气。“毒不侵。”百晓风深呼吸,闭眼睁眼,再深呼吸。最后绷的一声,用力过猛抚断了琴弦。摸过脸颊淤青,划过那道已经凝结的伤口,再看一眼窗外还没消散的尘烟,百晓风咬牙。“听风!着泥瓦匠,将后厨库房推了重建!”他的库房!冷静不了!那些食材尚且罢了,他置备在内的机关才是重中之重!不知道毒不侵怎么炸的库房,内部机关全毁!还有他的脸!他要杀了他!挨揍的不是我风云城外三里坡。分赃时间。下晌日头金光铺陈,打在身上柔柔暖暖,让人分外舒适惬意。毒不侵看着整五大麻袋的棉花跟几匹细棉布料,桀桀笑得不见眼。他把自己背着的大米袋放下来,从里面掏出一个小酒坛子扔给断刀。“知道你好这口,特地给你带的,全是上等好酒,袋子里还有好几坛呢。可别说老头子没顾着你。”毒不侵又一次死里逃生,心情大好。给了断刀酒之后,翻看了下布料,又去扒拉那五袋子棉花。“不错啊,带了这好些回来。哎呀呀,就是有点对不起那个叫长冬的,怕是要被掌柜的给辞了桀桀桀桀!”断刀挑开酒坛盖子,仰头饮了一口,淡道,“辞不了,我付了账。”毒不侵笑脸一收,“你居然还有银子?!”“没有,给了颗凝香丸。掌柜的婆娘正好想要。”“……你哪来的凝香丸?”“问甜宝要的。”“什么时候要的?”“早上。”“……”毒不侵老脸拉得长长的,劈手把男人手里还没喝完的酒抢过来,盖好,重新扔回米袋子里。不乐意给了。气哼哼抱起甜宝就走,“甜宝!毒爷爷跟你说,这王八蛋就是个败家子!明明不用花一文钱的东西,还愣是把银子往上送。咱不跟他玩!”甜宝,“凝香丸不贵,没有我的糖豆子贵。”毒爷爷说过,凝香丸那破玩意儿不值钱,她的糖豆子才是好东西。毒不侵,“……”你就可着劲拆爷爷的台吧。后方,断刀把五个袋子拢在一起,以肩为挑,身前两大袋子,身后三大袋子,怀里抱刀跟布料。恁高大一个人愣是被五个袋子埋住了,乍看像行走的麻袋蛹。毒不侵气哼哼间,扭头看了眼,没忍住,桀桀的笑。就连小甜宝都乐了开来。“回去就做新棉衣,甜宝,喜欢啥样的?一定要有件红色小袄子!等过年的时候穿上一看就喜庆!”“断刀,你也来件新袍子!”“我不讲究。”“做人哪能不讲究呢?跟你说不到一处,啧。”回去路上夕阳渐斜,散落一地橘暖。不管是毒不侵还是断刀,谁都没有问起库房里的异样,心照不宣的对这个话题避而不提。甜宝不知道大人心里的弯弯绕绕,也没想过去解释自己那些异常。因为自重生后,身边人从来没有对她露出过异样目光,没将她看成妖异,所以渐渐的她也开始将自己当成这芸芸众生中普普通通的一员。她只知道自己现在不想死。每天睁开眼醒来,都是很好玩的一天。嘻嘻。……棉花跟布料都有了,分量足足的。给每人做一件新袄子足够,还能剩下些,拿来跟旧棉掺在一块可以做出四五床的新被子。就算不够苏家人也不敢再往外说。怕漏出一个字,毒老跟断刀又去打劫。“别说,新袄子新棉花穿上就是不一样,刚上身就暖融融的,还特软。”苏二穿着他那件刚缝好的藏蓝料子薄袄子,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苏大站在廊檐上垫脚,透过荆棘院墙往对面瞭望,对面院门依旧关得紧紧的,自打那日被抢劫后,长冬直到现在都没再出现过。“……老二,你说长冬不能怕了咱了吧?不打算回来住了?”提起长冬,兄弟俩对视一眼,闪过心虚内疚。他们小苏家跟断刀大人及毒老早就亲近得像一家人一样。断刀大人跟毒老打劫长冬,那跟他们亲自动手打劫没什么区别。他们心里是过意不去的,实在是活到现在,没干过这样的事儿,所以心里会发虚。这头提起长冬,下午哥俩去清河湾担水的时候,回来路上在路口就跟回来的长冬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