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他清喉咙,掩饰自己说这句话后的尴尬。他没说过“爱”这个字,一直觉得太矫情,很滑稽,没想到脱口而出后,除了有点不习惯外,还满顺口的。“喂、喂——你别哭,别给我掉眼泪喔!”他见她眼眶一红,泪水迅速汇集。“那你再说一次,我就不哭。”她瞠大眼,不让眼泪落下。“说什么?”他看向一旁,装傻。“我去煮饭……”她黯然垂下脸,转身走进木屋。“俺唉泥。”他舍不得她难过,情急之下,故意发了音不准,超重山东腔,不那么恶心巴拉的三个字。“噗……”她忍不住笑他的幼稚。不过,她接收到了。萧元培说得没错,她变坏了,变不乖了,当听见他说爱她时的感动与心悸,尝了一遍,很难不想再尝——不结婚、不要小孩;她不会去挑战他是否真的“言出必行”,因为她输不起,所以经不起任何冒险可能要付出的代价。一个月过去,花早谢了,花器一直空着搁在相同地方做摆设,日子就像往常一样幸福甜蜜,但倪安萝却仍察觉到萧元培的变化。他们之间似乎出现了问题,但她根本想不出来究竟哪里出了错。他曾几次待在办公室里,将与房间相通的那扇门锁上,只是她一敲门他便立刻应声,前来开锁;她不解,他也没作解释。她还不只一次捕捉到他从背后悄悄观察她的神情,像是在找什么适当时机要对她说些什么。她想怪自己多心,但相处那么久、了解那么深又是挚爱的男人,就算是最细微的情绪变化她都能察觉,如何能将所有感觉都归咎于多心呢?可是,倘若他变心了,对她厌倦了,他又怎能假装还爱她,还待她如此温柔?他根本不是善于矫饰伪行的人。倪安萝便在这样想不出原因,不敢要答案又得不到心安的惶惑心情下一天过一天,鸵鸟地以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使他们分开。她更加顺从他、取悦他,对他的爱因为掺着不安而益发浓烈,仿佛世界末日随时可能到来,如此地贪恋着他,无时无刻眼中只容得下他一个人的身影。她太专注于他,以致忽略了自己,消瘦了。“安萝,”夜里,萧元培搂着她入眠,轻抚她突出尖削的锁骨,突然心生不悦。“你最近怎么瘦这么多?”“是吗?”她自己完全没注意到。“是不是有什么事烦着你?”“没有啊,我的食量一直都是这样,食欲也正常……真的瘦很多吗?”她量量自己的腕骨,才发现之前他送她的水晶腕炼似乎真的松了不少。“安萝……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嗯……”她的心倏地揪起,屏气摄息。“你能不能先搬回家住?”“好……”她茫然地应了,应了之后感觉心已经碎裂成千千万万片。会来的,终究逃避不了……“不问我为什么?”他好笑地看她,这女人就算对她说要把她抓去卖,恐怕也会应好。她忍着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微笑摇头。“也好,就算你问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他抚抚她的发,像是突然卸下心头一颗重石,整个人轻松了起来。“记得以后多吃一点,保持心情愉快才能容光焕发,这么瘦不好看。”“嗯……”“睡吧。”他调整一下姿势,圈住她,很快便入睡了。黑暗中,倪安萝潸然泪下。她记得他说过——“哪天我厌倦了你,一句话,你得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倪安萝向学校请了两天假,透过房屋仲介公司找了间小套房,趁萧元培在隔壁办公室工作时,悄悄地洗完衣服、打扫房子,准备萧元培的晚餐。最后,拖出来已经整理好的行李箱,默默地离开了。她没有搬回家住,因为还不知道如何面对家人关心的询问。历史宛如重演一遍,她又被抛弃了。但这一次她没有委屈、没有错愕、没有被欺骗的难堪,一切仿佛心里早有了底,做好了心理建设,但仍无法不感觉到不舍与痛苦,以及离开他后顿失生活重心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