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后院,季时傿正翘着二郎腿看边关发来的军报,敌军撤退后,后续的部署还需要她操盘。梁齐因跨过门槛,将油纸包放在她手边,探头看了眼军报上的内容,轻声道:“西南来的?”
“对,我在想,既然南洋港口开放了,是否可以解除禁海令,允许沿海渔民出海经商。”
季时傿合上信,“我让马观同先观望观望南洋的情况,再决定要不要上书询问陛下。诶……好香,是杏仁酥吗?”
“对,刚出锅的。”
梁齐因笑了一下,“不过不能多吃,一会儿厨房传晚膳,到时你又不好好吃正餐。”
季时傿正在拆油纸包,闻言瞪了他一眼,点心炸得很酥,一碰就往下掉碎屑,季时傿连忙伸出另一只手兜住,嘴里含糊不清道:“对了,方才看见你手里还拿着其他东西,是什么啊?”
梁齐因捏着请帖,宽大的官袍衣袖垂着,半遮半掩,听她问起才不情不愿地拿出来,“那个谁给你的。”
季时傿拍了拍手,一边接过,一边莫名其妙道:“哪个谁?”
打开看到署名,顿时恍然大悟,“哦~”
梁齐因坐在一旁,神情淡淡,干巴巴道:“上面说什么?”
“怀远邀请我过两日去茶楼喝茶。”
“哦。”
梁齐因应了一声,心里忍不住腹诽道:不过是喝杯茶,弄得多么正式似的,还务必要交到她手中。
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又忍不住道:“那你要去吗?”
季时傿仔仔细细将请帖看完一遍,末了摇了摇头,“不去了,一会儿让下人去裴府回个话吧。”
裴家京城望族,权倾朝野,且具有极高的时局敏感性,先帝在位时蛰伏良久,望风而动,如今挑中了隆康帝,直接一跃成了朝中最难以撼动的一个存在。
裴次辅结党营私,裴淑仪差点害死楚王妃与小世子,更别说裴逐手上还沾着几百条人命,这样一个庞大的族系,不是一夜之间就可以连根拔除的,所以季时傿与赵嘉晏商量之后,还是觉得暂时按兵不动,等时机成熟之后再将其一击毙命。
然而自从知道了裴逐曾经做的那些事之后,季时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怕她一见着裴逐就会忍不住质问他,在害死那么多无辜之人后,怎么还能在他们面前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听到她说不去,方才还绷着脸的梁齐因嘴角忍不住牵起,抿唇憋着才没让自己笑出声,“那我现在就去跟门房说。”
季时傿挑了挑眉,不住失笑,要是梁齐因身后有尾巴,现在怕是都能摇出花儿了。
“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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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值房后,外面的天已经黑得彻底,大道上孤零零地停着辆马车,裴逐扭了扭低久了有些酸涩的脖子,小厮见他出来,连忙从车辕上跳下,迎上前道:“郎君你可算出来了。”
裴逐松了松扣紧的紫金腰带,扶着车厢壁跨上马车,刚坐下又忽然想到什么,掀开车帘一角,“昨夜我交给你的请帖你送到侯府了吗?”
“送是送了,就是……”
裴逐目光冷下来,“就是什么?”
小厮觑了一眼他的脸色,硬着头皮道:“就是刚送过去不久,侯府的下人便过来说……说季将军回绝了。”
裴逐捏着车帘的手一顿,神情错愕,好半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真的回绝了?”
“是……”
说完又道:“郎君,大将军毕竟身居要职,刚回京想来也忙得厉害,以您和她的交情,或许是真抽不开身呢,要不过几日您再写张帖子,小的给您送去。”
裴逐缓缓放下车帘,不知道是不是听进去了,一路上没有再开口。
他端坐在车厢内,身形随着行进的马车小幅度晃动,从前季时傿也很忙,她很少参加应酬,偶尔才会参加友人做东的宴席,可不知道为什么,裴逐忽然觉得这次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两手交握,捏紧虎口,阖上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怎知心中却越来越浮躁,兴许是山雨欲来前,风满盈袖,他一瞬间好像捕捉到了什么,蓦地按紧车厢,一把掀开帘子道:“停下,先别回府!”
外面的小厮吓了一跳,犹豫道:“郎君?”
裴逐指节蜷曲,手心莫名渗出一层冷汗,他深呼吸几下,沉声道:“给淑仪娘娘身边的女使传个消息,让她告诉娘娘,务必尽快将陈屏除了,记住,一定要悄无声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