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不敢放啊,一旦放开,这个小宫女就瞎叫叫,闲杂人等聚集而来,纪太后的身份就要泄露了。
纪云见到活生生的蔡眀姬,就像看到救星似的,对小女官说道:“我们不是坏人,奉太后之命找蔡女史问几件事情,此事需保密,你不要大声嚷嚷,我们就放了你。”
小宫女眨了眨眼睛。
纪云吩咐孔雀,“放开她。你和她在外面守着,我和蔡女史进去说话。”
纪云走进蔡眀姬的丁字库。
丙字库存着布料,丁字库则是各个官窑烧制的官瓷,官瓷除了供给宫廷使用之外,皇帝还会赏赐给藩王和大臣,或者藩国使节们,这里就是瓷器的天下。
蔡眀姬性格稳重,她从二十岁进宫就看守丁字库,至今十二年了,一直没有离开。
蔡眀姬拿起鸡毛掸子,拂了拂椅子上的浮尘,“太后请坐。微臣这里只有粗茶,恐怕不能入太后的口,惊闻太后寿宴遇刺,这入口的东西就不献茶了。”
纪云坐下,蔡眀姬站着。
自从进库以来,纪云几乎眼睛都不眨的看着蔡眀姬,指着身边的椅子说道:“你也坐。”
蔡眀姬说道:“微臣不敢。”
纪云张开嘴,嗫喏几下,那句“赐座”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想了想,纪云干脆站起来说话,既然不能同坐,那就都站着。
太过激动,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纪云说道:“蔡姐姐为何将我拒之门外?”
蔡眀姬眼观鼻,鼻观心,微微垂下眼眸,没有和纪云对视,“微臣早就和太后说过无数次了,微臣始终不忘初心,对富贵荣华没有一点兴趣,只想守着一个仓库过一生,过平淡的日子。微臣不想升迁,也不想当皇帝的女人,十二年来,始终都是个八品女史,微臣觉得这样就挺好。”
面对蔡眀姬的冷淡,纪云百口莫辩,她不能说自己被人夺舍,霸占了这具身体十年整,蔡眀姬不会相信的——换成谁都不信。
可到了这个地步,纪云不得不说,蔡眀姬亦师亦友,是她最信任的人,她别无选择。
纪云猛地握住蔡眀姬的手,“蔡姐姐,我……我完全不记得十六岁生日之后的十年发生了些什么,我只晓得十五岁最后一天,我们一起去司钥库交了仓库钥匙,去饭堂吃饭,你还把加的鸡腿送给我了,我晚上睡觉,醒来时,十年过去,我成为太后。我不知道怎么当的皇后、太后——”
“够了!”蔡眀姬甩开纪云的手,打断了她的话,指着仓库门,“太后请回!”
纪云忙道:“蔡姐姐!你听我解释!”
蔡眀姬终于肯正眼看纪云了,但是目光满是失望和愤怒,看来是怒火攻心,连尊称礼仪都忘记了,骂道:“我受够了你的花言巧语!所有接近你的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你杖毙了金锁,把她的儿子圈禁在凤阳,你还害得曹静至今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请你离我远一点,我只想好好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蔡眀姬的进宫经历有点像胡善围,都是望门寡不堪忍受家里改嫁逼婚的压力而选择公务员考试,考进了体制内当女公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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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荣耀背后刻着一道孤独
纪云被骂,心里却没有刚才那样彷徨无助了,至少蔡眀姬愿意搭理她。
何况蔡眀姬说道也没错,所有接近她的人都下场凄凉。
纪云说道:“我知道这事太过离奇,换成是我,我也不信。但是我愿意用行动来证明我和十年的我是不一样的两个人。金锁已经死了,死者不能复生,她儿子还在,我会给他恢复齐王的爵位,解除圈禁,将他从凤阳接到宫里。还有曹静,我真不知道这十年来她经历什么导致离奇失踪,你和曹静关系最好,你能不能告诉她十年的状况?”
曹静,荆州人氏,是她们四个好朋友中间年纪最大的,进宫的时候都三十岁了,她和蔡眀姬一样,都是书香门第里不肯改嫁的寡妇,自谋生路,看了礼部张贴招收宫廷女官的榜文,赴京参选。
曹静人如其名,是个沉默寡言的寡妇,很少说话,总是笑眯眯的看着纪云和金锁嬉笑打闹,若有所思。
曹静十分节俭,她几乎是空着手进宫的,吃穿都是宫中的份例,每个月的俸禄都积攒起来,沐休日若有机会出宫,就将俸禄捎带出去,给她的寡母养老。
曹静是带着寡母一起来京城的,至于为何大小两个寡妇没有家族照顾,千里迢迢来京城谋生,曹静自己不说,纪云她们也不好问。
曹静擅长音律,没有她不会的乐器,任何一种乐曲,只要她听一遍,就能写下曲谱,所以被尚仪局司乐司选中了,是宫中乐伎的女教习。
曹静、蔡眀姬、金锁和纪云都是女官,有单独的房间,她们住在一个四合院里,相处融洽,约定将来退休出宫时也住在一起养老。
有一年夏天,天气闷热,快一个月没下雨,屋子里根本没法睡人,她们就在四合院的庭院天井里搭了一个纱帐防蚊虫,里头并排放着四张竹编凉床,露天而眠。
那晚一丝风也没有,在庭院里也闷人,无法入眠,她们四个拿着一炳羽毛扇,轮流值夜扇风,一个人扇,三个人睡,每人扇半个时辰,这样每个人都能睡一个半时辰。
轮到曹静时,曹静拿着羽毛扇,扇够了半个时辰,她没有叫醒本该接替的纪云,继续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