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瑜,你到底要做什么啊?”萧琳抓住他的手,拼了全身的力气来?抓紧,却又不?忍心将他推甩出去。“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萧瑜微笑道:“二哥以为我做了什么?”萧琳垂下头,又是愤慨又是气急之下的冷笑:“你连自己的清名都谋划进去了,连我和你母妃都谋划了,我还能想?到什么呢?”萧瑜推开了窗,清晨微冷的风吹拂着,他看了萧琳一眼说道:“我大概知道了,二哥是不?是以为我没有受过?刑,我只是在做什么惊世?之举,发生的种种变动,都是在我的算计之内,瑜儿也好像这样呢。”萧琳解了气,听?得出他言语之间的幽怨和遗憾,抬起了手,却离他太远。“瑜儿,你——”“二哥是不?是以为我装出了一副可?怜的模样,用二哥对我的爱护欺瞒你,利用你?二哥如今是不?是恨我?”这样的事,萧瑜早就想?过?了,他一点也不?恨,一点也不?怨,无?论是冬儿还是母亲、萧琳,看到这些已经离开自己多年的人如今活在世?上,他已经尽然满足了,无?论背负多大的恨与怨,他都不?会?委屈。萧琳一时结舌,叹了口气道:“谁利用我我都会?恨,你不?会?,当日你说要谋反,我没有尽全力去帮你,我已经恨透了自己了。”“当年我离开皇宫后?就隐居在幽州,再没见过?二哥你。”萧瑜说道,说着萧琳完全听?不?懂的话。“十年啊,人生有几个十年呢?再见到二哥的时候,二哥已经躺在孤零零的陵寝之中,薛妙真从不?祭拜你,陵寝旁杂草丛生,凄然哀然。”萧琳语气一窒息,错愕问道:“瑜儿,你说什么?”窗边坐着的那人看了他一眼笑道:“自然是前世?之事,前世?的我真的受了刑,在宜兰园里等死,冬儿和母亲救了我,我用了十年从尸坑火海里爬上来?,回?了京城,才见到二哥你,你那时已经被薛家人害死了,留有一个孩子?,名叫萧逸迎。”“那个孩子?叫忆莹……二哥到死都还念着皇嫂呢。”“当世?多信奉佛教,百姓中有不?少人深信轮回?之说,二哥信不?信,我已经是从来?一世?的人了,只是我回?到了前一世?,或许是老天?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去弥补前世?的遗憾。”萧琳终于忍不?住,向前拉住萧瑜的手臂。“宫刑不?过?是酷刑的一种,所谓酷刑,伤筋动骨,极尽世?间残忍手段,可?是我受过?的酷刑不?仅在身上,更是心上,十年了,我受的刑罚由心而发,日日夜夜,忧思难眠,拼着一口力气,想?要为了自己心中所念之人拼争一番,可?是最终所得,不?过?是万般虚妄,满盘皆输。”他也希望自己没有受过?宫刑,他怎会?忘记那十年间绝望的滋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花落鸟空依此时萧琳心中的愤怨已经散尽了,只是手足无措看着萧瑜站在窗前说着他从未听过的奇异之事。他怔怔思忖了许久,终于是吐出了几个字:“瑜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原原本本告诉我好不好?”自打茹莹去世,萧琳日夜忧愤,经太医诊治,说是上了心肺,又是平故没有劳损,胸口隐隐做痛,调理了许多年,才养好了一些,如今被萧瑜这样一说,心口阵阵绞痛。“我说的话,二哥都信吗?”萧瑜问道。萧琳叹息:“信,如何不能信呢?”萧瑜合了窗子?,确认了无人监视偷听,便把前世发生之事与萧琳细细讲来,他人生中漫漫十年,到头来不过就是一柱香的讲述,淡淡然?,并无一丝值得言语称道之处。他料到萧琳眼?中的惶恐,便问?道:“父皇下令屯兵北边,提前防御碓拓北下侵扰边境,却?没有决定好派遣何人带兵,对?不对??”“这,瑜儿?怎么知道!”这是今日早朝时萧竞权才下的旨意,萧瑜根本不可能知道。萧瑜道:“臣弟重活一世,自然?是知晓前世之事的,无论二哥怎么想,如今瑜儿?也?心安了。”萧琳不知再?说些什么,只是撑着桌子?站起来,望着萧瑜,眼?中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撼愕,他抬起颤抖不停的手,悬在半空中。本以为他是要打得,萧瑜没有躲,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说到底,他的心还是痛的,他活了第二世,却?终究不是第二世的人,不过是走?马过客,一旦道破从此亲情爱情,或许都与他无关了。却?不料,萧琳只是缓缓把手按在了他肩上。“我还记得你从下就不爱说话,处处容让他人,不争不抢,也?不爱叫苦叫累,可是我知道你脾性里却?是不甘心受委屈的……那时候我还记得教过你,若是再?被人欺负了,就不要再?给他们留脸色,只管好好报应回去!”他已然?是个?少爱少恨的人,可是今日言语却?这般动容,几番声然?泪下。萧瑜不愿流露心中苦涩,淡淡忆道:“那时候,二哥说会?帮我,若是有人欺负我,便会?找他们算账……”萧琳见?他如今已然?是清瘦的身量,更?不敢想他上一世是如何被折辱得不成人样,不知道他是如何一个?人登上皇位的,知道他吃了千万的苦,可是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瑜儿?,二哥只恨,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事……”他将萧瑜揽在怀里,就像当?年他站在宜兰园宫墙下,等着萧瑜从宫苑中跑出来,一路跑到自己身边,抱着自己的要,求带他去念书,去猎场骑马射箭。萧琳想不到自己为何会?和薛妙真有一个?孩子?,也?想不到自己是如何被人毒杀,他只是赫然?惊谢。原来这一世,看着萧瑜每日谋划着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已然?是上天恩赐,难遇难求了。“你可曾和梅妃娘娘说过,可曾和孟姑娘说过?”萧琳询问?道,方?才听萧瑜的讲述,他已经知道了冬儿?是如何重要,也?全?然?明白了为何萧瑜会?这样爱她。萧瑜摇头:“都不知,我还不想让她们知道,特别是冬儿?。”“为什么?你就不怕——”“怕的。”萧瑜道:“就是因为怕,才不想她太早知道,其实那日看着她受了风寒卧病在床,我不是没有下过那样的决心。”“二哥,那日我问?过你的,你记得么?”他问?萧琳,若是萧琳能重来一世,要怎么为茹莹做打算,那时候的萧瑜信心满满地?劝慰萧琳,让他绝不要再?放开茹莹的手。如今,是他萧瑜自己动摇了。他怕了。萧瑜用低到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呢喃着:“二哥,我不说,因为我不敢……其实我想了好多年,我以为自己已经不是个?人了,想要她陪着,想给她世间最好的东西,可是只要想起自己是什么样了,我就怕,怕她嫌弃我,怕她跟着我受委屈。”“如今虽然?不一样了,我却?更?不敢了,贪恋那一点温存,就越不敢去问?她的心如何想。”如今萧琳问?了他一场,萧瑜算是明白了。他似乎还是他,那个?受过宫刑的废皇子?,他都不敢扪心自问?,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她若是不爱你,又?怎会?为你挡剑去死?若是对?你无情,怎会?那样日夜不离不弃陪着你。”萧瑜急切地?问?:“那,二哥你说我做得对?不对?,等我登上皇位就告诉她,不会?迟的,不会?让她久等!”“有些事,还是要早早说清楚了,不要空留遗憾。”萧琳用这样的话劝人,心里却?翻涌着对?自己的嘲弄,他看着梅音为自己做得那个?暖手炉,久久出神,直到他和萧瑜的心一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