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予坐在软凳上?试了试,说?:“这张书案就?挺好的,不用破费了。”霍无?羁只笑了笑,没应她的话,却紧随其?后走了过来。不等?温予有所动作,他已经弯下腰,大手一挥,便将桌案上?那些书卷都抱在了怀里,就?近寻了处书架,将书卷一股脑全放了进去。忙完这些,他又从一旁端了两?盏烛台过来,放在温予的书案上?。“阿予想看些什么书?”温予一时语塞。她进来是想看秦未口中的那些画,并没有想过什么说?。“我还没想好。我能不能四处看一看?”“好。那你自己看,想看哪本尽管拿,无?须知会我。”“好。”温予站起身,往书架走去。霍无?羁坐回主案,但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移动,直到她的身影完全被书架挡住,他才把目光收回来,拿起纸笔,开始做功课。因着他的生辰,秦执年亲去太学给他告了两?天假。明日,他便又得去太学读书了。可夫子们留下的课业,他还一字未写。按理说?,他已经考得了功名,已经不用像寻常学子一样日日去太学读书了。尽管他不厌烦。但相比读书习字,他还是觉得快意纵马、舞刀弄剑更为畅快些。但先帝有御令,必须要?他修完太学的一众课程后,才可北上?赴任。同他一起考得功名的那几人,都已赴任好多年。尤其?与他一道授了天子姓的霍昶然,隔三差五便有捷报传来,让人好不艳羡。而他,如?今依旧是太学一众学子里唯一一个有功名傍身的武举子。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背地里没少受那些所谓的同窗的嘲笑。他倒不是埋怨先帝,先帝的好他是深深记在心里的。他只是有点想不明白,不明白先帝为何?要?下这样的御令。他虽想不通,但却一直觉得,先帝之所以那样说?,就?一定有他的深意。只是依他如?今的水平,还参不透罢了。霍无?羁提笔,却一个字都没写,不知为什么,此时他满脑子都是先帝的音容笑貌。随即,他又想起徐成。先帝发丧后,他毅然决然追随他而去,是何?等?孤勇。纵他看了,也不觉流下眼泪来。但他有点理解徐成。如?果哪天,阿予出了什么意外,他一个人定也是在这世上?活不下去的。想到这儿,他猛然清醒过来,自顾摇摇头,暗暗道:“不会的,阿予她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想到这里,他又抬头看了一眼,温予依旧穿梭在一众的书架中,他半点看不到她的身影,依稀只能听?到她翻阅纸张的声音。霍无?羁侧耳听?了许久,勾了勾唇,重新沾了墨,提笔写起文章来。温予把他这书房都逛遍了,也没看到一张秦未口中的关于她的画像。她转了一圈,随便从书架上?拿了本话本子。回来时,她注意到霍无?羁正专注伏案,她没出声搅扰他,只放缓了脚步,默默坐回到位子上?。清极不知寒(十三)温予寻得这画本子很有趣,讲的是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和世家子的故事。霍无羁写完一篇文章后,放下笔,轻揉了两下发酸的手腕,抬头看向?温予。她正?伏在案前,看得出神。每隔一会儿,便会?翻上一页。烛火摇曳,橘黄色的灯光打在她身上,为她整个人都渡上一层耀眼的光芒。霍无羁看着,不觉又想起从?前。从?前,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她眼睛不好,故而桌案上放满了烛台。或缝补他和小北的衣服,或检查白日里她布下的功课,亦或持灯伏案为了誊写菜谱。霍无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从?一旁取了一出一张白纸和画笔。他时而抬头看她,时而垂首作画,没一会?儿的功夫,一幅生动的画作跃然纸上。他放下画笔,坐直了身体,正?准备抻一下有些发酸脖颈和胳膊,才?抬起手,宽袖不慎将颜料盒打翻在地,颜料四溅,满地凌乱。‘咕咚’一声闷响,惹得两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霍无羁顾不得一地的凌乱,忙抬眼往小书案那侧望去。温予原本是用手肘撑着书案的边缘,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一惊,大半个身子都往书案上栽去。“小心。”霍无羁见状,忙站起身,大步往她这边走?来。他走?得急,衣带沾风,又不慎将他才?画好的那幅画吹落在地。而霍无羁,看都没看那画一眼,径自朝温予走?去。温予忙用手掌撑住,才?堪堪稳住了身形。仅用余光,她就瞥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她走?过来。她忙坐稳了身形,仰头冲他说了句:“我没事儿,不用担心。”“抱歉,是我不好,吓到你了。有没有受伤?”说着,他蹲下身来,半跪在地上,目光与她持平,眸中?满是歉意。听到他问,温予忙放下正?揉着隐隐发麻手肘的手,冲他摇摇头,说:“没有,我只是没有坐稳。”她还没说完,他已经执起她的我胳膊。温予才?挣了一下,耳边便传来他清冷的声音。“别动,我看看。”温予听了,便当真?没有再动。他撩开她的衣袖,滚烫的掌心顺着她柔嫩白净的肌肤一寸一寸往上探,直至手肘处。他常年?练武,掌心指腹满是老茧。温予只觉得,被他触及的胳膊像是触了电一样,酥酥麻麻的,渗到了骨缝里。霍无羁反复检查了好几遍,只在手肘处发现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乌青,才?稍稍松了口气。“还好,没伤着骨头。”话落,他又把她的衣袖一层一层放下。自始至终,温予一直垂眸看着他。虽然他一直垂着脑袋,除了颅顶,她什么也看不到。自她来了这里,他就一直这样小心翼翼地,生怕她受伤,将她看的像个易碎的玻璃娃娃。可她哪有这么脆弱啊。但这种被人爱护的感觉,有些奇妙。她就这样看着他,忽觉一阵暖意袭上心头。除了家?中?至亲,她却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外人身上感受到。她收回手,笑意盈盈看着他,回了句:“我哪有那么脆弱啊,一点小磕小碰,不妨事的。倒是你,刚才?是什么声音啊,你没受伤吧?”霍无羁摇摇头,说:“没有,只是不小心将颜料盒打翻了。”温予一听颜料盒,登时来了精神,忙问了句:“你是在画作画吗?”他点点头,轻嗯一声,站起身,朝她伸出手,说:“阿予过来看。”当即,温予把手伸了过去。许是坐的久了,她又是初次用这种软垫矮桌,双腿针扎一样。这种酥麻感,同刚才?他的掌心触及她肌肤时那种感觉全然不一样。她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往旁边倒去。霍无羁一个俯身,一把揽住她的细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去。温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时,她已经在霍无羁的怀里了。“阿予,小心。”耳边是他略带宠溺口吻的话语,腰间横着的,是他那双苍劲有力,几乎勒得她喘不过气来的手臂。她一抬眼,又对上他那双狭长的凤眸。这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胸腔内的那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但她并没有沉浸其?中?,反而满心思都想看他方才?口中?的那幅画。她正?准备从?他怀里挣开,可还不等她有所动作,霍无羁却先她一步松开了手。“扶着我。慢慢走?,不急。”霍无羁虽放开了她,却依旧把手臂递了过去。两人走?近,温予松开他的手臂,正?准备弯腰去捡落到地上的画,却再次被他抢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