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质瞧着沈钰吃,杏眸看得亮晶晶的:“小钰子,我去给父皇求情。你被分来这个破屋子,明显是禁军营那些人使绊子!只要我告诉父皇,什么欺君罔上,僭越不尊,他们脑袋掉一地的!”
“这间屋子是以前王老将军住过的。禁军营那些人分给我,就算圣人知道,也挑不出错。”沈钰低头舀着酥酪,轻道。
“那能一样么!王老将军那会儿,东西周更迭,江山初定,有个太平地儿住就不错了。现在国祚昌隆,住好点有什么错?父皇若不允,我康宁帝姬出钱……”赵玉质立马就要搬算盘。
沈钰差点一口酥酪喷出来,忍笑:“罢了罢了,若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怎样行《钰兵》之变?”
赵玉质一愣。昏暗的烛火下,瞳仁瞪得跟两轮皎月似的,眨巴眨巴:“……变之一字,真有如此之难?”
沈钰摇摇头,又点点头,口里甜腻的糖蒸酥酪也涩起来,青涩的年纪,远去的东周风雨,他只能从史官的笔下和长辈的口中,去触摸那一个朝代的激荡和热血。
收拾旧山河,从头越。
“我不知道到底有多难。但是我相信,无数先贤为之埋骨青山的东西,后辈们理应不辱才是。当年那场洛氏大案,或许就是一场实践。”十几岁的小侯爷眉间,忽的腾起了异彩,映亮了昏暗的陋室,映亮了他眸底初生的火种。
“什么东西?”赵玉质一知半解。
沈钰指了指脚下的土地,又指了指自己的胸腔——
“以身试法。”
轰隆,岁月的壁垒破碎,忘川的河喧嚣而来,泛黄的音容笑貌在后人的遥想里,鲜活。
不聪明的人,自有不聪明的办法。那就是以身试法。
和多年前那个笑容苍白又温柔的男子的话,重合。
“洛氏大案么?听说主导变法的周哀帝,最后几年陪着他的就是悯德皇后了。”赵玉质笑了,“若是小钰子执意这条路,本帝姬也会陪你,不管尽头是地狱还是毁灭。”
沈钰笑笑,没说话。以为这个经常性说话不过脑子的帝姬就是开个玩笑。
却没想当年那个猴儿般的少女,蹭的一下蹦到门口,对着茫茫的夜色,对着森严的帝宫,对着这八百里秦川浩渺,扯开嗓子嚎起来。
“西周天子第八女,敬元皇后嫡出,赵氏天家帝姬赵玉质,在此与平昌侯世子沈钰击掌而誓:若行《钰兵》之变,地狱,同行!毁灭,同穴!”
震耳朵又坚定的声音传出十里八乡远。
沈钰刷的红了脸。瞧着那气魄昂扬实则腿肚子都在发抖的帝姬背影,眉间氲开了淡淡的温柔。
“谁还怕了?”沈钰压着滚烫的心,伸出了手去。
江山多娇啊,果然是一曲英雄歌,未尽。
代代好儿女,不绝的,是人间有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