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屏风后,听惯了先生脚步声而已。”程英嘤垂下指尖,到底没碰着。
窗外有一刹凝滞,旋即恢复如常,普通的家常谈笑。
“紧张了?睡不着?小十三如此在意输赢?”钱幕轻道。
“当然要赢,否则苏家怎么办,先生也会为难罢。”程英嘤略带了不服气,“怎么,先生还来灭小十三的威风?”
钱幕笑意愈浓:“听说你这几日又是拆门板,又是池上舞,身子不舒服也咬牙撑,我家小十三努力是努力了,但赢……”
顿了顿,钱幕泅起一份哄孩子的温软:“先生以为,嗯,不可能。”
程英嘤窘迫,这拆台子也拆得太直白了些,心下遂塞了怒气,不说话。
“小十三放心,你输了后,帝宫也不可能如愿。她杨家要嫁,可,但我会同时抬秦氏为平妻,杨曹两氏制衡。至于苏家,我也会下令,补偿他们百年无忧的。”窗外,钱幕似是知她生气,解释。
程英嘤一愣:“先生既有对策,为何还纵容小十三冒名顶替参选?”
钱幕耸耸肩:“我家小十三难得来趟江南,怎能不玩得开心?”
“玩?”程英嘤哭笑不得,“先生连我输后的招都布好了……怎么就没想过我万一赢了呢?”
“不可能。我是你的先生,你那点琴棋书画的本事,我还不知几斤几两?”钱幕立马否决,斩钉截铁。
程英嘤憋嘴。要不是顾忌男女大防,她真想冲出去,揪了那紫衫男子骂两句。
“怎么,还生气?”钱幕声音传来,憋笑。
程英嘤赌气的加重了语调:“好,先生就笃定我输了,后路都备好了,那我还去选个什么选,大庭广众扮败军之将不成?”
“傻瓜。”钱幕低道,语调微微异样,“无论小十三是想搅局贪玩看热闹,还是出风头砸场子,尽管去,怎样都无所谓。”
“无所谓?”程英嘤很难想象,朝堂的棋局,举国的盛事,终生的枕边人,被这男子如此轻描淡写近乎游戏人间的说出来。
纱窗纸上,剪影如画,程英嘤看不到男子的表情,那翡翠色的瞳仁里,是不是夜色荡开了人影。
她的影子,同样被灯火剪在纱窗上的。
是的,她没有理由的笃定的知道,她的先生,此刻一定是看向她的,如当年无人所知的,他看向屏风后。
“是啊,无所谓。什么立妻,什么终选,什么盛京江南权力博弈,都不重要。”钱幕的回答响起,带了自嘲和沙哑。
“那什么于先生才重要呢?”程英嘤下意识问了句。
屋外,秋风中,南国山海里,钱幕一笑,惘惘如梦。
“最重要的,是我家小十三,要开心啊。”
程英嘤瞳孔一缩,十四年羁绊酿酒,果然是酒不醉人自醉。
然而第二天,立妻,终选,西子湖畔。
当程英嘤听到流香带来的杨家秘闻时,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别说酒醒了,她整个人都泡在冰渣子里去了。
脑海里就剩下两个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