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也顾不上空瘪的胃袋,颤抖着右手从冰箱里拿出一份被摆放在最上方的饭团,包装袋上印刷着浅草便利店的标志,这是距离这里最近的便利店,口味是鲔鱼中腹,这种口味要比寻常饭团贵上两百円,自从父母去世后,我的生活算不上拮据,但也不至于阔绰到哪里去,所以这类饭团我一向是很少考虑的,然后我又将饭团翻了一个面,赫然看到最下方的生产日期印刷着今天,而饭团的赏味期大多都是只有一天。
也就说明了这里除我之外还来过别人,而且就是在今天,我联想到刚才莫名变了位置的手机,万一那不是我的错判呢?那就意味着——这里除了我还有别人,就在现在,就在这间逼仄的公寓房间内。
哐当——
一瓶汽水被我碰倒,砸在我脚背上时传来一阵激冷的痛楚,这种冷意不仅是在脚背,更是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我的四肢百骸,窗外的雨还在绵绵不断地下着,蛛丝般的雨幕此时如同一只攫住心脏的手,让我后背冷汗涔涔。
仿佛是要印证我的猜想一般,我听到卧室的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像爬行的老鼠。
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的,[逃跑]这个词占据了我的理智,代替大脑接管了我的四肢,带动着我往外不顾一切地奔跑,一头扎进绵绵的雨幕之中。
*
在我离开后,原本寂静无声的黑暗之中走出一个人影,窗外昏暗的白炽路灯透过窗户照亮对方脸部的一角,又将另一边脸彻底沉进黑暗里。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不是黑框眼镜那样的老土款式,而是更为时髦的亮黄色,但它们的共同点都是能将那双眼睛里含着的筹谋藏在镜片之后。
这人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留下的痕迹然后离开。
*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还停留在惊恐的余韵之中,我现在一定狼狈极了,头发散开,小腿袜泥泞不堪,踩在皮鞋里的双脚被雨水浸泡,整个人都变得湿漉漉皱巴巴的。
在距离人员较多的商业街只需要一个拐角的时候,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呼吸,而小腿肌肉堆积的乳酸也在我放松精神的瞬间反弹而上,一瞬间我甚至差点跌倒在地上。
但有一只手及时扶住了我。
“哦呀,你没事吧?”
低沉而又空旷的声音在我上方响起,我仰头看去,对方是个穿着雨衣的高大男性,被帽檐压塌的刘海中掺着一抹金黄,双目狭长,眼神漫不经心地落在我身上。
“没事。”我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又开口道:“还有谢谢。”
他轻声笑了一下,“不客气。”
……
说完这句话后他似乎没打算松开我的手臂,我瞥了一眼那只抓着我的右手,手背上有刺青的痕迹,似乎还是汉字。
收回匆匆一瞥,我内心不安地再次问道:“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唔。”对方像是没听到我的问题,陡然附身凑近,用一种类似于观察的眼神看着我,“是个可爱的孩子呢。”
轻浮的话语让我难以自控地脸热起来,以至于我没有看到对方眼底的冷漠。
而在话音落下的时候,对方也松开了我的手臂,从雨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烟盒和防风打火机。
这时我才看清他手上的刺青,[罪]与[罚],阅读课时提到过这本书,是俄国文豪陀思妥耶夫斯基最广为人知的作品。
大概是我内心的声音太大,我竟不自觉地将罪与罚三个字给念出了声。
对方闻言眉尾一扬,吐出烟气,“你对这个感兴趣?”
“呃…”我顿了顿,话至于此,就算不感兴趣也说不出口了,“是有这么一点感兴趣。”
“右手用来审判人类的罪恶。”烟气拂过他骨节分明的右手,又消散在雨夜之中,他倏地走近,高大身形投下的阴影将我拢入其中,左手拢住我的脖颈,一寸一寸地缓缓收紧,“而左手用来实行惩罚。”
“那么这位小姐。”
他将还剩下大半的香烟随手一扔,眼神像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