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不亮,秦一晗再次不请自来。一向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的眉眼尽显憔悴,衣袍上也全是褶皱,竟还穿着昨日那一身。
这一回他是来见未夏的,阻拦不住,君亦衍只好告知了未夏昏迷的事,秦一晗顿时脸色大变,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服怒声问道:“是不是你打的?”然后不等他否认,又松了他后退一步,压了压怒气,最后竟有些沉痛道:“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子行,你好好想想,想清楚她是你的什么人!”
君亦衍微微叹气,语调低沉道:“她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夫人……在我心里是。”秦一晗却有些烦躁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听哥哥一句话,子行,待她好些!”
“即便你不记得……”他戛然停住,有些焦虑地看向君亦衍,似有些头痛般大力揉了揉额角,再抬起脸,放低了语调道:“即便你如今对她还没有感情,也别折磨她!你不知道的,后来你不在……她受过很多苦,不比你少!”任禹去了之后,他与细细两个人常常抽空去医院看她,每次未夏都是那么一个安静的样子,不哭不闹,也不笑,以往的刁钻活泼劲儿全没了。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肯开口说话,作匹配测试时,那么粗的针管扎进脊椎她都没有反应,像不知道疼一样,医生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听话的如同一个傻子。后来,主治医生怀疑她的神经有问题,安排要给她做检查,她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她说医生我没病,我只是不想说话,不想跟你们说话。一名不知情的实习护士耐心哄她,问她想跟谁说话,她抬起脸在人群里望了一圈,嘴巴张张合合,却叫不出任禹的名字,模样那样叫人心酸。
那以后他和细细抽出更多的时间去陪她,她从不问起任禹,他们也不敢提,只是给她讲很多别的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她的身体在没有接受治疗后渐渐恢复着,心里的病却越来越严重。直到有一天,董爸打来电话,说她失踪了。
十月天,已经很凉了,那晚她回到医院的时候,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浅绿色长裙,嘴唇都冻成了乌紫色。她身上鞋子上全是灰土,左手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口子,也不知在哪里划的。问她去了哪里,她不说话只把自己埋进被子。后来,看了手机上的日记,他才恍然记起,那一天是任禹的生日。
她一定强迫着自己忘掉那个人的祭日,却牢牢记得他的生日。即便那个人已化成了灰埋在了地底,即便他的生命早已停止在二十八岁,再也不会增加,那个傻姑娘仍旧坚持在那一天穿着那人最喜欢的绿色长裙子,去陪他过生日。
秦一晗一手扶上房门,一手拍了拍君亦衍的肩膀重重地叹息:“老天把她送到你身边,就一定有它的原因,也许,是你们缘分未了……总之,无论如何别再伤她,子行,我不想你将来有一日后悔!”
这番话未免言重唐突,君亦衍却没有解释,一旁的吟姝有些焦急想要出声,君亦衍摆摆手示意她退下,想了想对秦一晗道:“永卿兄,你与她……可否告诉我,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没有犹豫,秦一晗脱口而出道:“是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
“为何你从未提起过有这样一个朋友,永卿兄,若我没记错那日在西小园里是你们第一次见面……”
秦一晗微微蹙眉,想了想才道:“那时我还没认出她。”
君亦衍往前踱了两步,转过身来,终于决定直言:“永卿兄是秦国平康王世子,自十一岁起便一直呆在芸国,两个月前到这里来,是你第一次踏足君国。”
他看向秦一晗,一眨不眨盯着他的眼睛道:“而董未夏自出生便居住在玉湖庄,直到一个月前嫁给了我,永卿兄,你们不可能认识。”
“你怀疑我?”秦一晗猛的抬眼,手指紧紧撰紧门框。
君亦衍只蹙眉眯起眼睛,并没有否认:“我只是想弄清楚……”
秦一晗一挥手打断他,摇头轻笑,最后抬起头看向君亦衍,嘴角挂着浅薄的微嘲道:“原来那些四处查我的是你的人。”
“子行,那你有没有查到,我的真实身份不是平康王世子,而是秦国太子呢?”
君亦衍脸色大变,一副极度震惊的神色,秦一晗上前一步,低声笑道:“你有没有查到,秦国上下皆传平康王与秦皇不和所以秦皇才将故作出宠爱平康王世子的假象再把这年幼的亲侄儿送到别国做质子是假象?而实际上那不过是秦皇为了保我活下来而给我安排的身份,演给世人看的戏,因为只有我才是父皇唯一的儿子,是君国唯一的继承人!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母后并不喜欢我父皇,是我父皇强抢了她,她先后为我父皇生了三个孩儿,都狠心的或掐死或淹死,三名皇子公主都没活过两岁,可我父皇仍旧舍不得杀她,为了替她隐瞒甚至另找了别的婴孩代替下来……直到生下我之后,父皇怕母后对我下手,一早就将我换到了平康王府,父皇说,他日我母后殡天那日,便是真相大白恢复我身份之时!”额上的青筋微微浮出,秦一晗看向君亦衍,有些无力地自嘲道:“你还想知道什么?子行,不必查了,我全告诉你了如何?”
君亦衍被这些消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秦一晗低垂着眼摇了摇头,轻轻推开房门,往里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来道:“以往觉得这些事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现在,这些秘密全都告诉你了,包括未夏的事,秦一晗若有一句骗你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