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婢子见这架势不敢多瞧,忙跪倒在地,刘完也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刘总管,取一坛烧酒来。”秦一晗转向刘完,补充道:“要最烈的。”
刘完一愣,忙道:“这烧酒,是世子爷喝?”
见秦一晗否认,刘完大惊:“世子爷,这万万不可,您知道我家爷一向酒量浅,方才已饮了几杯清酒,若再饮烧酒怕是半杯就要醉的……”
秦一晗一手推开房门,将君亦衍扯进去,对刘完道:“我总不会害了你家爷的。”
刘完一愣,那房门已经阖上。
那双眉皱的益发深,双眼中愠怒之色渐起,终于,在秦一晗甩起珠帘,将他扯往内室时,再也不肯移动一步。
秦一晗松开手,转动了下已经僵硬的手腕,忽而笑道:“既不想见何苦关她?”
眉心不悦,那道身影负起似地转身就要离开,孩子气,与以前一样孩子气的犟脾气,都说任禹最温和宽容,其实,他才是最冷情薄淡的那一个,有些人在乎的很少,于是计较的也少,可一旦越了他的界,触了他的禁,定是黑了脸谁也不认的。
秦一晗大声笑道:“我跟她说她配不上你。”
那道身影一顿,转过脸来看着他,有些醺红的面庞透着迟钝的怀疑。
透过珠帘看向内室,烛火明亮,那床账掩得严严实实,无声无息,像没有人,秦一晗知道,床上的那个人一定是紧紧揪着被子,屏着呼吸睁着一双大眼。二十几年友情,怎可能全是假的,那番尖刻的话固然是他的心里话,却也有刻意刻薄的成分,那个尘封的秘密被揭破,他无地自容,他恼羞成怒,他痛惜。
老天爷对他们那样好,明明那样珍贵的幸福已触手可及了,这机会何其珍贵,让人何其的艳羡,不珍惜,他不允许他们不珍惜!
沉默的僵持被刘完打断,秦一晗关上房门,一把撕掉坛子上的封纸,递出去:“子行,喝了它。”
蹙眉,转身,声音里是更加明显的不悦:“永卿……”
秦一晗扬声打断他:“只这一回,我只允你醉这一回,要不要随你!”
这几日秦一晗严令他的属下不给他多的酒,他不爱饮酒,这次也非刻意买醉,只是这几日心里装了太多事夜夜几乎不能入睡,一睡着就梦见与她天人相隔,那样不吉利的梦,便起了喝些酒寻一时安眠的念头。
与前几日一样,今晚秦一晗只允刘完给了他三杯清酒,并不会醉,却有些晕眩了,手脚是晕了,大脑却是越来越清醒地记起那些决绝的话,倒不如真的醉了好,兴许能睡死过去不再做梦,可秦一晗每每不让他痛快。
那酒坛子往面前递了几分,不迟疑伸手接过,仰头便往喉中灌去。
辛辣的味道从口中倾灌下,酒水冰凉,滑过喉管流入腹腔中却又是火辣辣的灼热,头一次喝这么烈的酒,那味道刺激着他的胃腹一阵阵抽搐,几乎想要张口呕吐,抱着酒坛子的手也不稳了,酒水湿了衣襟洒了满面,忽的记起那一****往口中灌药的模样,也是这样狼狈与伤心欲绝,又想起她了,不够,再灌,于是他把酒坛举得更高。
辛辣的液体灌入口鼻,呛入气管,咳了个撕心裂肺,秦一晗接过摇摇欲坠的酒坛子,将他拖到椅子上坐下,拍了拍他的后背,等他缓过来,将酒坛子递到他手中道:“继续!”
一张脸已煞白煞白,胃里很难受,可是还没醉,还没醉。这不善饮酒的男人只知自己尚且清醒难受着,怎会知道,再烈的酒喝下去也不能立即将人麻痹了的。
掂起酒坛子再灌,不知秦一晗是何意图要灌他酒,只记得他说过他醉酒的样子很丑,也许秦一晗太无聊了,想看他出一次丑。他想醉,想睡个好觉,他想看笑话,那就,各取所需。
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着,又是一阵呛咳与干呕,秦一晗等他顺过气依然不依不饶地道:“再喝!”
他觉得自己开始晕了,也开始醉了,有些迟钝地抬起头,想要摆摆手,秦一晗却握住他的手将酒坛子塞进他手中,道:“不够,再喝!”
他迷迷蒙蒙地摇头,恍惚中,有个毛茸茸的脑袋窝进他怀里挠他的痒,张口便要唤一唤那个谁,她却张大口负气似地啃疼了他的肩膀,轻轻扯住他的耳朵,霸道地说:“不准喝酒,以后不准你再喝酒!”
默了默,那人松开他的耳朵,还伸出手去揉了揉刚才咬过的地方,她静静贴在他胸前,声音又闷又小:“我会担心。”
那是他头一次见她的外公,老人家高兴之下不住劝酒,他也不推,等她买盐出来,他已醉得滑到桌下,那天他一整晚出着冷汗只喊难受,送去医院已经胃出血。
知道自己酒量浅,他平日里基本不喝,只想着让老人家高兴一番,没想到几杯下去就成这样,他难得生病,她为此生了几天气,他只好笑嘻嘻赔笑脸,直到一天夜里,她挤到他的病床上闷闷地说:“我会担心。”
“起来,再喝!”秦一晗握住他的肩膀,沉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