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师爷知道自己不能再缩头了,必须出面打圆场,不是为给自家不争气的少爷找场子,而是必须给自家老爷找活路。今天这事儿,搞不好,少爷折胳膊断腿是小,万一老爷的官帽子没了,或万一再有牢狱之灾……
第6章大有来头
因为有林师爷伏低做小的颇识时务,胭脂坊事件的后续堪称和谐的收场了,水庄主并没有饶舌废话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略带不耐厌烦的‘高抬贵手’了,允许中年师爷把一干小鹌鹑领走,他自己则带着老婆孩儿慢慢踱回客栈。这样的结果说正常也算正常,因为在大人物的眼中,也许这种鸡毛蒜皮类的冲突不值得费心,因为懒得管,所以在小人物眼中泼天大的祸,要说没事,也容易没事。其实,直到恭敬的送水庄主一家三口出门,林师爷也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不好问,也不敢问。
这事儿,林师爷不该问,金县令却不敢这么轻易混过去。金县令得知事情始末之后,被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气个半死。不过,他就是气死,也得在死之前把对方身份查出来。一个一出手就把县令公子掰折胳膊,嘴里把太守指名道姓叫废物的人,你七品芝麻官的衙内把人家夫人给惹了,你不弄明白到底得罪的是哪路神仙,赶紧弥补,日后官途你还想好么你?
唯一的问题是,对方的身份不明,你也不好当面问。不过,旁敲侧击也是有法子的。
一晚上的功夫,身为坐地虎的县令大人查出不少线索,却更是觉得心惊胆战。具体对方的身份查不出来(只能查到摆在明面上的,貌似就一个乡下小地主),但铁板钉钉的是,利好钱庄有确切的消息,人家手里捏着钱庄总部开出的最高限额的担保书——拥有最高限额的担保书,这说明对方是东洲大陆最有钱的人,之一。
但你以为一个没权没势没背景的小地主,就能成为那个‘之一’么?
别天真了!
东洲大陆最有钱的一群人,都是朝廷里最有权势的勋贵之家、豪门大族。往前数五百年至今,从玻璃镜儿到香胰子,从印刷到棉纺,哪回最赚钱的行当不是从朝廷里那些豪门勋贵中发起来的?曾经有保守派还嘲弄过工商低贱什么的,可换个角度看:经商、富国、发展远洋贸易、开疆扩土,国库充盈,藏富于民……不仅可以赚钱轻松、还能促进帝国繁荣昌盛,四海臣服……记在史书里都是功绩一笔。反正,有圣人管子‘谋国家之大利’珠玉榜样在前,同为子曰的‘君子不言利’如今也不知道被塞到哪儿去了。
总之一句话,‘帝国最有钱的人’都是真正权力阶层里的顶级人物。其他的最有钱人金县令不清楚,但相传太府令手里就有一张利好钱庄锦缎金箔,太府令,那是给帝国皇帝打理私财的代言人哪!
现在,他那愚蠢儿子得罪了一个查不清背景、但手持锦缎金箔的人。区区七品芝麻县令查不出来人家身份,县太爷一点不奇怪,反正他知道,这样的人他绝对得罪不起。
第二天上午,金县令带着赔礼,战战兢兢往旅店递帖子求拜见的时候,水夫人正在旅店后花园里悠闲的吃茶,听到旅店掌柜的来报,手指轻轻点了点瓷碟,让丫头把瓷碟里的点心沫子喂花廊下散步的绿孔雀,然后用餐巾抹抹嘴,百无聊赖的,“我家官人不在,如果县令大人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过来说话。”
旅店掌柜去传话了,金县令揣着手,低着头,弯着腰,很是小心翼翼的进来。
“夫人安好,给夫人请安。”头都没敢抬。
“县令大人安好。”水夫人看着孔雀的方向,连站都没站起来,更是看都没看这位七品县太爷一眼,那端庄贤淑的高高在上的姿态,完全一副一品夫人的贵气范儿,“大人一早上登门,有何贵干哪?”
“下官金永昌给夫人请罪来了。”
“哟!那可承受不起。我一个妇道人家,那里有机会得罪县令大人哪。”水夫人捻了一粒果子,甩手扔给地上的鸟儿。
金县令险些没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不不不,是下官口误,口误!”额头上冒着密密麻麻的汗珠子,“下官是代犬子给大人赔罪,给大人赔罪的,昨天,冒犯大人了。”
水夫人这才转过来,上下打量打量,“来人,别让县令大人在这儿撅着,搬个凳儿来。”
院子门口那旅店管事膝盖一软,差点没跪了。瞧瞧,瞧瞧,这可是他们露水大城的县太爷呀!在夫人的嘴里,就配坐个凳儿?
可就是这么一个‘凳儿’,从夫人的鼻音里绕了三个弯出来,吓得金大县太爷都没敢坐实了。县令大人还一点脾气也不敢有。夫人嘴里那句‘县令大人’的称呼,让他觉得自己头上的乌纱,那真是悬而又悬地转了个圈,就快掉了。
“谢夫人。”金县令的肥屁股就搭了个边儿。来时的一肚子小心思早给吓没了,眼观鼻,鼻观心,很是规矩的蹲坐,不敢四处乱瞟。诚然,来之前,他心中对水庄主夫妇的来历有一定的猜想,但也未尝不是一点怀疑没有。按理说,如此显赫人家出来的,别管游玩、还是办事,身边怎么一个小厮护卫都没有?跟几个护院动手,还亲自上的?但若说没什么背景,怎么对他的官途了若指掌?还用那种口气,还有那担保书,还有这通身气派和富贵悠闲……他看不懂,真的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