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指捏合,放大照片。
屏幕中央,男人穿着一件烟灰色及膝大衣,内搭黑色高领毛衣,肩宽腿长,比例优越。他鼻梁挺拔,眉峰隽秀,侧脸棱线分明,眼型弧度优美,因为祖母的缘故保留了些许混血的特征,瞳色并非纯然的棕黑,而是带了点浅淡的冰蓝,不细看往往很难察觉。
他领侧别着一枚缠枝花的领章,宝石缠缀团出花瓣的形状,会场灯光下华光凛凛。男人周身气质看似温和,实则所有锐利锋芒都宛若花茎棘刺,掩在枝叶之下。
陌生而熟悉的长相如同锚点扎入记忆的涡流,姜韫宜眼前飞速掠过一簇暗蓝,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转瞬即逝。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那双眼睛,略带着忧郁的、平静而沮丧的眼神,看向她时恍若无声求救,他们隔着低矮院墙,阴翳天气和枯败的葡萄藤肆意蔓延,最终遮天蔽日没过漆黑长夜,隐入时间的裂隙。
恰在此时,视野里倏然亮起一道银紫暗芒,紧接着雷声轰响,由远及近,凛冬寒夜,大雨倾盆而下。
姜韫宜愣怔两秒,放下手机。
她收拢心绪,起身在二楼转了一圈,确认过所有窗户都已合上,才重新往卧室走。
经过储物室时,姜韫宜停下脚步,在黑黢黢的门口驻足沉思片刻,拿起门边置物架上的小竹筐回到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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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大雨哔哔剥剥砸在玻璃上,水珠啪嗒散开,串成一道道小溪自由垂落。
电脑屏幕散发着荧荧微光,姜韫宜趴在灯下,认认真真比照软件搜索出来的结果照猫画虎。
经营企划已经完成了七七八八,小姜总从游客和年轻人的角度深入剖析,直觉布坊目前最大的问题,在于成品布花样单一且陈旧,落后于大众审美。手工艺品的卖点很大程度上与设计独特性密不可分,而当前纺织厂的机器打花效率远远胜过布坊。
姜韫宜咬着笔杆摇摇头,难啊,她不是美术专业出身,本科加研究生,满打满算八年都在研究股票期货,上一次美术课要追溯到高二开学。
刮浆染布倒是勉强能上手,刻板照着花样仔细些也基本能成形,但是描新花版于她而言简直难如登天,这种开源性质的工作,姜韫宜一向敬而远之。
虽说染布的纹案翻来覆去就那几种,倘若雇人设计时兴花样,如果同一批布料使用同一块花版,最终依旧会沦为流水线作业,而如果一稿一布,又会抬高经营成本。
姜韫宜“唔”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为爱发电?”
她苦思冥想了半个多小时,苦恼地单手托腮,另一手捏着铅笔,笔下沙沙,牛皮纸上慢慢浮出新花版的雏形,歪歪扭扭的线条依稀可辨是几朵缠枝花。
姜韫宜抖了抖手稿,满怀期待地两指夹起,端到与屏幕齐平的高度细细比较一番,片刻后失望地放下纸笔,向后一仰,窝进椅背里揉了揉略显酸涩的眼睛。
看吧,她果然做不了这种精细活。
姜韫宜兀自对着电脑发誓,她宁愿刻一百张旧花版,刷一万遍桐油,都不想绞尽脑汁画一张新花版底稿。
话音刚落,窗外轰雷滚过。
姜韫宜手下一哆嗦,摁到电源开关,电脑屏幕忽闪几下,直接关了机。
与此同时,楼下传来几声犬吠。
一片漆黑中,姜韫宜慢吞吞挪到窗边,撇开窗帘向下望去。铺子门前,黯淡路灯照出斜织出薄雾的雨滴轨迹,隔壁银器店的那只哈士奇不知为何狗狗祟祟蹲在台阶上,沾了水的尾巴高高竖起,左摇右晃。
她眼底闪过几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