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一层,斑斓灯光后模糊的一张张脸,以及睫毛都缭绕着酒精气息的眼睛。
尚宇哲就是在这样的注视下,熟料至极地套上冷漠以对的厚厚外壳,踏入了狩猎圈。
他的脊背如同往常,因紧张而更加挺拔,后颈骨冰川似的支棱着。随转头的动作,时而拉出一段起伏的线条。
他的双手骨节分明,手指很长,凌乱的伤痕让这双手显得有力且具有故事性。他并不长时间存在于客人的视野,放下托盘,取出酒。虎口肌肉收拢舒张,指节处红色的血管晃过眼球,接着就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他的步伐也无情,笔直的双腿包裹在制服长裤下,黑灰调的布料修饰出完美的腿型。步伐迈得不过大,速度却很快,发尾擦着耳垂摇摆,他耳后有一颗小小的痣,总是不给人看清的时间。
今天的尚宇哲保持着这副极度性冷感的模样……但是。
但是又有一些不同。
他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长而软的头发束在脑后,鬓角耳根扎不上去的发丝随意垂下。富有冲击力的五官醒目地展露,天生的黑头发贴着白皮肤,冷淡得具有碰撞感。这么一张脸,这样的气场,头顶上张牙舞爪,立着个丑叽叽的小恐龙。
应该是橙红色的,vita的灯光色彩太杂,导致看不清具体是什么颜色。
它就这样极自然地站在那儿,丝毫不顾自己和整个人的格格不入,很理直气壮,尚宇哲硬生生被脑袋的恐龙发卡衬出了萌感。
“不是……”客人对着同伴说:“干什么呢这是?他头上是什么?”
同伴眯着眼睛,不确定道:“……什么啊,夹子吗?我也不知道。”
也有衣着时尚的女性,手指上的指甲油华丽闪光:“他换路线了吗?这是一种暗示信号?看起来很可爱啊!”
这种改变让客人们心思浮动,有人试探性叫了酒,尚宇哲送过来之后,他趁尚宇哲俯身去摸他的恐龙发卡。
酒杯利落地往前一推,尚宇哲直起身体,客人的手未能触碰到那个发卡,只是在垂落时指尖幻觉般蹭过他侧颊的皮肤。
“您的酒。”尚宇哲垂下目光,一对睫毛几乎完全盛住了灯光,在下眼睫投出深黑的影:“祝您今夜过得开心。”
没有波澜的语调,无声的拒绝,拉开的距离。
他的傲慢一如往常,没有因为头上顶了个小恐龙有什么变化。
大概是普通的发卡用完了。这一刻,目睹了全程的众人不约而同这么想,随手拿了个发卡凑合别着吧。
被拒绝的客人在了然的同时,脸上立刻露出不悦的表情。这是很少被拒绝、众星捧月之人的后天习惯,实际上他心里倒没那么生气——这种冷淡已经成了尚宇哲的代名词,每天来vita的客人一边憎恶他的傲慢,一边为此不可自拔。
尽管尚宇哲还是那个尚宇哲,但恐龙发卡仍给他添了不同的味道,今天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更多,呼叫服务的人也更多。
满场的服务生鞠躬堆笑,然而没等到人的顾客们脸色不佳,他们要的只是尚宇哲。
一晚上的时间很快过去,关注着尚宇哲的客人逐渐发现,他似乎有些急躁起来。
——这个冷酷小子身上出现任何情绪波动都很罕见。
从四面八方聚来的目光直白毫无遮掩,尚宇哲却难得没有感到重大的焦虑与不适,因为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时间上。
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他知道外面的大街还是很热闹,而再过一会儿安泰和就会来找他。
他很久没见过安泰和了,也没有见过阿姨。安妈妈是个精瘦的女人,长得有些凶,对他却很慈善,会用手掌轻轻抚摸他没梳时炸起来的乱发。
他吃过安妈妈做的饭,很好吃,开炸鸡店生意一定很好。
尚宇哲想着,不自觉地朝门口偏头,视线停留了好几秒才收回来。现在离他最近的那桌客人屈指敲了敲桌面,低声道,“第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