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凡三旁边的是一位中年大叔,板寸头下国字脸黧黑,穿着软不拉几的青灰色西服,也没有打领带,白衬衣领子也有些黑了,看上去有些落魄。
一开始,见凡三上车不久就呼呼大睡,这位大叔还羡慕年轻真好,到哪里都能睡着。这一会儿,见凡三醒了,他就开始搭话。
“小伙子,你这是去银海出差吗?”他掏出一盒有些皱巴的红塔山烟,询问凡三抽不抽。
凡三摆摆手,笑着回答:“不是,是去银海看一位叔叔。”
“你叔叔在哪里上班?”
“是个公务员。”萍水相逢,凡三自然不愿意深说。
“公务员好呀,旱涝保收。不像我们在企业上,红火时看着风光,倒霉了就一身账,工人连工资都发不了。”
中年大叔从包里拿出一个名片盒,递给凡三一张,名片上印着——中澳合资银海冰箱厂厂长(中方)李玉海。
“李厂长,你们是合资企业,又是生产家电,不挺好嘛?”凡三有些惊讶。
“好什么呀,外商撤资了,生产线也停了,留下1000台有毛病的冰箱。厂里欠着一屁股贷款,工人还有3个月工资没发,现在谁也不管了。”
看名片上的地址,冰箱厂应该在银海市里海珠区,离海边不远。
“那些冰箱,可以修好后卖出去呀!”
“谁去修呢!厂子里工人早就走光了,现在连我在内也就4个人,就是看厂子。再说,那些冰箱修好了卖给谁呢,销路好的话,厂子也不用倒闭啦。”
旅游团的老少娘们欢声笑语,两个爷们却忧心忡忡。
凡三心中清楚,自己也不比老李强到哪里去。此次南下,能不能站住脚,还是个未知数。一旦这待不住,只有去珠三角了,那边好歹有几个熟人,不像这边两眼一抹黑。
12点时,在一帮子娘们叽叽喳喳中,凡三忐忑不安地来到了银海。
出了银海长途汽车站,凡三在附近找了一家宾馆住下。
这家宾馆叫祥云宾馆,其实是一家国企的招待所,对外营业后,改称宾馆。不过条件还可以,干净卫生,服务员也都年轻漂亮。
凡三入住的是一楼108房间,里面已经住了2个客人。凡三进去时,两人似乎正在抬杠,用的好像都是方言,他几乎一句都听不明白。
开门的服务员似乎已见怪不怪,对两人微笑示意后即离开。凡三放下行李,洗把脸,去宾馆食堂吃了一点东西。
路过前台时,那个很漂亮的服务员小姐姐笑着说:“那两个客人,高个子是上海来的,矮个子是深圳来的,两人都是股民,没事就抬杠,一个说上交所好,一个说深交所强,谁也不服谁。”
上交所、深交所开业,凡三倒是从电视新闻里得知。不过,在他心目中,那都是遥远世界的新闻,跟他的生活不搭嘎,没想到,刚到北海,就碰上两个股民。
当时,开户还有一定限制,敢炒股又有钱炒股的都算是社会上的有钱人。
回到房间,凡三发现两个房客已不再争吵,而是各自看报,互不搭理。他也没有多想,点头示意后,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