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恩,我欠你的人情,终于可以还了。”她扬了扬手中的鸩酒,如负重释的笑起来。
“别喝!”他想走过去将她手中的酒杯扔掉,无奈身后的侍卫狠狠的将他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张乐曦撇开头不去看他,“后山的院子里我埋了几坛酒,想我的时候就喝一口,我……”
他急急的打断她,声音颤抖的有些跑调:“那喝完了怎么办!”
“喝完之后,就忘了我吧。”她浅浅的笑了一声,举起酒杯仰头,一滴不漏的喝下去。
见她倒下之后侍卫长才摆摆手,按住闫恩的侍卫就迅速松开,他扑上去死死的搂着张乐曦,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唇角那抹鲜血顺着脸颊留到脖颈,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酒……真是难喝。”她蹙着眉头,表情看起来苦不堪言。可是眼前的闫恩却比她更加生不如死,她抬起手,想将他蹙着的眉头抚平,最终却戛然而止的停在半空,垂回了地面。
“不——!”一道嘶喊划破了天际,在半空里回荡,余音迟迟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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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
闫恩在屋内已经待了整整三天,不吃不喝,怀里抱着张乐曦已然冰冷僵硬的尸体,他们怎么劝也不听,长老进去甚至被他打伤。
苏言赶回来的时候他就是这副模样,头发乱糟糟的,一脸疲倦的对着张乐曦叹息,“乐曦,你快醒来吧,我已经很累了。”
“我把她交给你照顾,让你好好把她藏起来,你就是这样藏的?!”他一脸阴霾,抬手狠狠的揪着闫恩的衣襟。
他长腿一迈,拽着闫恩的衣襟将他拉起来,朝他怒吼:“你当时说那么好听,会好好照顾她,可是她怎么会死?!”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闫恩低着头,声音沙哑的不像自己,“是我的错……”话还没说完,苏言手上的拳头已经直直的朝他挥过去了,闫恩没有躲开,硬生生的受下了这拳头。
张乐曦已经不在了,他想他现在是需要一个人将自己打醒了。
苏言把他按倒在地一拳接着一拳。他虽然不喜欢张乐曦,但苏府与张府从三十年前开始就是世交门阀,他几乎是看着她长大,张乐曦的性格很像苏梵,加之是皇上赐封了万和公主称号,以往多少会顾着情分纵容她一些。这件事虽然他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前几日闫恩求他替她说情之后他就不断的在说服皇上,谁知等他说服成功之后,换来的却是她已经死亡的消息。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她躲在这里的时候你在哪?她的死的时候你在哪?”闫恩躲开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抬手就开始反击。
门外围观的人几乎都惊呼出声,屋里的两人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没人敢上前阻止,只有容道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将躺在地上的尸体扶起来。
“乐曦就在这里看着。”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让那两个打的不分你我的人动作戛然而止。
闫恩轻嗤一声,将嘴角的血抹掉,“好你个苏言,真是目无尊长。”
苏言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多谢师父。”
容道将闫恩扶起来,“掌门,逝者已矣,你这样子乐曦是不能安心离开的。”
不能离开……不是更好吗,就算是魂魄也好,能留在身边,只要是她,什么都好——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极端了,闫恩扶额,无奈的苦笑一声,“活了一把年纪,到头来竟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想得开。”
知道他终究是想开了,容道狠狠松口气。她知道忘记一个人很难,可已经天人永隔,记得越久留给自己的痛苦只会越深罢了。
她转头将门外站着的辛瑞喊进来,“我来帮掌门上药,辛瑞,你去看看大师兄身上的伤势。”
辛瑞紧了紧袖口里的药瓶,开口,“正好我身上带了药,大师兄,我来帮你。”
苏言不动声色的睥睨着他,淡淡颌首:“有劳你了。”
“我没事。”闫恩躲开她扶着的手,自顾自将张乐曦抱进怀里,“容道,替我将石门打开。”
只要在青玄门待久一点儿的人都知道那是闫恩平常闭关修炼的地方,容道长那么大也只去过一次,只站在门口就能感觉到石门里的冰凉刺骨。她有些不解的看向闫恩,后者只是漫不经心的笑着,“我不想她那么快腐烂,这样就可以再多陪陪她了。”
这句话让容道彻底红了眼眶,闫恩是她十岁那年出现在青玄门的,经过岁月的磨炼他终于变得这样优秀,他总是告诉她天下从来都没有不公平这一说,因为老天会善待任何人。可是他一路坎坎坷坷走到今天,又何曾被老天善待过?
玻璃棺里的张乐曦面容平静,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打理的整整齐齐,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唇角点了一抹朱红,竟平白生出了一股妖冶的美丽。容道痴痴的移不开视线,她忽然有些嫉妒——张乐曦被保护的太好,死了之后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