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梅一副突然想起什么的模样,道:“啊……是啊,我本来是想跟你商量些事,那个……我怕打扰你休息,所以……我又不想敲门了。”
王学兵将门开大,招呼了她进来,刘梅有些不好意思,她扭扭捏捏地站在里面。
王学兵给她倒了杯水,请她坐下,他道:“我睡不着,你有事就说吧,下午还是得出去,要睡也晚上睡。”
刘梅坐了下来,心里想着事,陈剑的话一直绕在她脑中,他说这件事到我们为止,你别让队长知道。她越来越不安,没话找话:啊,上次你给我带的那些东西,我还没谢谢你。
王学兵一愣,转而他就想起来了,心说这丫头怎么还记着这件事啊,哎,他尴尬地道:“那是应该的,反正我也用不到,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欢用的牌子,还习惯吧?”
刘梅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握紧,隐隐还揪着裤子,她红着脸道:“但是,现在女人多了,这些恐怕不够用……我给她们都分了几包……”
王学兵坐在床沿,直愣愣地瞧着刘梅,他用手刷刷两把摸了摸头发,然后用手支着下颚,他说:“我知道了,下午出去的时候,我会让他们多搜集一些。继续说,你还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下午一起去办。”
刘梅的眼睛不自在的溜来溜去,她始终都没有看队长的眼睛,一会看台灯,一会看他衣服的领子,一会看床褥,总之闪烁不定的,她说:“不,我不是想让你去搜这些东西,我可以带队去搜这些东西,还有吃的,实验室我会尽力做好的,但是最后的一天半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我的建议是,我们要用尽量多的人去找东西,在将来的100天当中我不建议出去搜救。”
王学兵手肘子支到膝盖上,食指交叉在一起,两个人都沉默了很长时间,他说:“这件事你别说了,不许去就不许去。但是我必须出去。”
刘梅猛得站了起来,由于动作幅度过大,小方凳摇晃了几下,她眼中满是短促而有力的锋芒,她的胸膛起伏着。
王学兵讶异地抬头望着她,此刻他坐着,刘梅站着,他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刘梅压抑不住内心的想法,她脱口道:“你不能替别人决定他该做什么。他们大多数人服从你的安排,你有没有问过他们,他们是否想做这些?我不要呆在实验室,我要和你一起出去,现在你身边值得信任的人很少,我必须站在你的身边,比起王猛,我更值得成为你的后方!让我出去!”
王学兵缓缓起身,盯视着她,严厉而又不容置疑地道:“这句话私底下说说就算了,以后不许再提,如果没什么事,你去休息吧。”
刘梅没忍住哭了出来,她捂住了鼻子,推了王一把,冲了出去,她独自一个人坐在实验室里,用双掌捂住了脸,如果她是个男人呢?她是不是就可以站在他身边,和他成为兄弟同生共死?
陈剑站在实验室的玻璃门外面,双手插在裤袋里,他默默看着刘梅哭泣,迟疑着推门而入,此刻他已经脱下了救援队的衣服,穿上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和一条牛仔裤,他走到刘梅身边,轻轻往实验桌上一坐,双腿耷拉着,他垂着头,头发有些长,眼神依然是怯怯的,他说:“我对被安排的工作很满意,这样我就可以心安理得不用出去,每次出去我都会很害怕。每次活着回来,我都会很庆幸。”
刘梅红着眼睛,就连脸颊都是通红的,她低低地道:“曾经,我也以为只要能活着,给我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就可以呆到死,可是每出去一次,每战胜一次,每活下来一次,我心中就对这种自由越发渴望,只要能到地面上去,我可以短暂地活,我不想在地底下像困兽那样被关在笼子里。”
陈剑打量了刘梅半晌,他喃喃地说:“我本来以为一个人要改变是很难的,但是你让我意识到了,不是一个人不容易改变,而是她没有去尝试过一种新的生活,一旦尝试了,她会发现更适合自己的路。”
陈剑安慰道:“我虽然支持你,但是以你的体力确实不适合出去,你没有和猎杀者交锋过,但是你见过,你很容易死,出去也是白死,他不让你出去显然是保护你。我觉得在你连男人都无法打倒前,还是服从安排,因为你出去只会拖后腿,作为队长他不可能因为你一个人而让整个团队陷入危险。”
陈剑的话如同一盆凉水泼在刘梅的心头,让她战栗,让她开始审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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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基地空间并不高,处处透着压抑的氛围,白色的节能灯散发出的光芒冷静而又低沉,照在物体上就像外面笼罩着一层青灰色,如果一个人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披散着头发,还是长发,确实有些渗人,那个孕妇叫白珍,因为一直歇斯底里,所以没人愿意和她一起住,她一个人坐在床沿发呆,她对面的那张床坐着吴国中老先生。
她拿着她丈夫的相片,不哭也不闹,吴国中老先生见到队长来了,起身到外面,道:“队长,这位病人意志力非常强,无论怎么诱导都不肯说话,我想请你试一试,她这样一直憋着会憋出问题的。”
王学兵点点头,跨入屋里,小房间里整齐干净,左右两边都是床,上下铺可以睡四个人。上面的被子都叠得跟豆腐块似的,没有动过,茶几上的热水还在冒着热气,那碗面已经泡糊了。
他深深呼吸了一次,走到白珍的对面,道:“关于你丈夫的事,我感到很抱歉。我不求你原谅,但是请你勇敢地活下去,为了你的孩子。”
白珍终于有反应了,她慢慢抬起头,眼睛向上翻着,眼珠子凶狠地盯着他,露出大片的眼白,十分狰狞,那双眼睛投射出的光让王学兵后退了一步,他从来没见过那种眼神,就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白珍疯了一般扑上来掐住了王学兵的喉咙,吴老先生一看,连忙叫两个助理帮忙把白珍给拉开了,他连连说:“对不起,队长,让您受惊吓了。”
白珍被按住之后,披头散发挣扎着还要扑上来,她的指甲尖尖的,很优美,从前应该也是养尊处优,不怎么干家务的,一双手洁白秀气,上面还戴着一颗硕大的钻石婚戒。她看着王学兵发出凄厉地惨叫声,就好像她在被凌迟那般,她声音沙哑残破,却依然不停歇地叫着。
助理们将她按倒在床上,等到她无力挣扎,才放开了她。这事王学兵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白珍见杀不了他,她开始说话,她咬牙切齿地说:我老公只是说了一句话,你就要了他的命!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毒,你当着他身怀六甲的妻子的面,你打穿了他的脑袋,你连让他悔改的机会也没有,你为什么要射他的头,你射他的手,射他的腿,他也不会死啊!你根本就是杀人犯!你应该偿命!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的,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杀你,如果我杀不了你,我的会告诉我的孩子,让他来杀你!你会死得像他一样突然,悲惨,连句遗言都不会有!你会死在最爱你的人的面前,让她们也承受我的痛苦!
白珍把她能想到的那些恶毒的话统统倒了出来,把她的恶意和满腔的仇恨都宣泄了出来。
王学兵默默听着,也许白珍说得对,他不应该直接射杀她丈夫,但是射腿和射手只会让那个男人更加愤怒撺掇着别人跟着作对,他当时没有时间,必须立刻控制局面,他承认他做得不对,但是他绝不后悔,他说:“如果你不能带着宽恕活下去,那就带着恨活下去,把饭吃了。死了你就看不到我痛苦的样子。”
王学兵走了出去,这是他说过得最绝情的话,也许是动静闹得太大了,包峰,刘梅甚至他妈徐女士都赶过来了,她们对于白珍的话十分介意,并充满担忧。王学兵道:“没事了,都回去。她过段日子就会好的,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