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是冯少卿去了?
门房对这个呆在门口的少侠没什么心思应付,只没精打采地拱了拱手:&ldo;这位小哥,我家主母去了,府里正乱着,概不见客……&rdo;
天香脑中轰然炸开,眼前一黑,站立不稳,不由得退了几步。有什么东西塌了,又有什么东西碎了。那门房又说了什么,她什么都听不清了。
她猛地拨开拦路的门房,踉踉跄跄地走进一片素白的灵堂。
哭声,惊叫声,骂声混合成一片嘈杂,天香却置若罔闻,径直扑向棺材,试图抬起沉重的棺材盖子,却发现,自己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
&ldo;冯素贞……你这回是真死了,还是假死了……&rdo;天香喃喃念叨着,顺手拔出短剑,想要撬开棺材盖。
一只手牢牢按住了她的手,天香动弹不得,怒目望向按住自己的人,却是眼窝深陷,满目憔悴的李兆廷‐‐&ldo;公主,让素贞安生地去了吧……&rdo;
李冯氏的坟茔没有多少陪葬,只是布满了鲜花。天香依稀记得十几年前冯素贞假死的时候,东方胜也弄了好些鲜花,只觉得好笑,那如花的容颜都埋入了黄土,这些无根的鲜花摆着,又有什么用呢。这些男人自以为是的情趣,真是难以理解。
冯素贞是难产而死的。
&ldo;素贞昔日假死,所服的药物甚是寒凉,伤了身子,所以不易生养,生襄儿时候就很是艰难。盼了九年,好容易又有孕,却没想到……&rdo;李兆廷没能说下去。
天香定定望着李兆廷:&ldo;你既知道她不易生养,为何还要让她再怀了孩子?&rdo;
李兆廷摇了摇头:&ldo;是素贞坚持,坚持要给我生下子嗣传宗接代,我……&rdo;李兆廷抚摸着墓碑上的李冯氏三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ldo;她也是看李家三代单传……我对不住她……&rdo;
&ldo;坚持?子嗣?&rdo;天香一声冷笑,&ldo;你是说,天下第一才女,有状元之才、陶朱之能的冯素贞,因嫌自己头胎生了个女儿,拼着命要生出个儿子来给你李家传宗接代?&rdo;她哈哈大笑,几乎笑出泪来,&ldo;你当你李家是什么金贵人家,是要生了儿子出来做皇帝?还是要生了儿子出来继承爵位?还是要生了儿子好继承家产?&rdo;
&ldo;想你李家一门,加在一起也没冯素贞一人做过的官大,赚过的钱多。你说,她居然为了你李家送了性命?哈哈,哈哈哈……&rdo;她越说越觉得好笑,也不顾李兆廷愈发苍白的脸,上上下下打量李兆廷的模样,怜悯地摇了摇头,踉跄着挪着步子,准备离开。
这里埋着的是李冯氏,不是冯素贞。想她在庙堂可翻云覆雨,在山野可首富一方,如此精彩的一个人,怎么会……
怎么会呢……
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出现在眼前,白皙的脸,飞扬的眉,坚定的眼,红润的唇。
天香一愣,还道是坟墓里埋着的是假的,眼前的这个才是真真的冯素贞,恍惚了片刻却又想起,这是冯素贞的女儿,李襄。
李襄身上带着重孝,将头发包裹得严严实实,加上年纪尚幼,看不出身形,猛地一看,还以为是位小公子。天香一时恍然,自己记忆中的冯素贞大多时候,是冯绍民,就是这种雌雄莫辨的模样。
她眼睁睁地瞧着那个小小的人儿走到沉痛的父亲旁,轻声细语地安慰着父亲。隐隐约约有一两句话语飘进自己的耳朵里,什么举案齐眉,得偿所愿,死者长已矣……
天香不由得心里一酸,她也是自幼丧母,知道那种滋味,如此情状下,这女孩儿却如此懂事,强抑着沉痛去安慰父亲。听着言语举止,应该是冯素贞教导着读过书的。料想这十年冯素贞膝下只得这一女,应该是待之如掌上明珠的。心念于此,天香不由得更看李兆廷不起了。
这个男人,总是自认无辜,昔年文不成武不就之时便口口声声冯家嫌贫爱富,却不想哪户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朝不保夕的算卦先生。登科之后朝中云波诡谲,也总是借力于人,叫别人去做出头的鸟。
偏偏,还如此地心安理得,将别人为自己做的一切都当做理所应当。
冯素贞明明如此在意自己的女儿,偏经他一说便走了样。
她心中恨意勃发,恨不得去宰了那李兆廷好替冯素贞报仇,耳畔却又传来了李襄尚显稚嫩的声音:&ldo;爹爹和娘亲恩爱情笃,襄儿知道爹爹伤心,襄儿也是伤心。但想想娘亲平日不论病苦都是笑着,不管女儿犯了多大的错都纵着女儿,只要女儿开心,便是娘亲临终前,也嘱咐襄儿一定要开开心心地活下去……&rdo;李襄的声音有些哽咽,却坚持着说下去,&ldo;为了娘亲,为了襄儿,为了才出世的妹妹,爹爹你一定不要伤心太过,伤了身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