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答道:&ldo;教你无妨,不过,我在此间有些个活计,比你这木鸟急上许多。你需得帮我把此间事情做好,也好让我瞧瞧你的木工手艺如何?&rdo;
太子喜道:&ldo;极好极好,老人家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不知‐‐老人家尊姓大名,怎么称呼?&rdo;
老者捋了捋胡须,笑眯眯道:&ldo;老朽姓宋,表字长庚,曾是我家乡那处的教谕,也算是个先生,公子若不见怪,叫我宋先生就是了。&rdo;
屋里厢忙忙碌碌,俱落在屋外两人眼中。
&ldo;这位长庚先生,手下是有真功夫的,&rdo;在窗外静观了全程,冯素贞颔首,&ldo;自前朝以来,读书人皆重经史,想不到宋先生竟著成了少有的实学之书。自沈括以来,可谓八百年来第一人。&rdo;
天香笑道:&ldo;宋先生前几年在宣府协助总督督造红夷炮,这两年朝廷和察哈尔停了战,才退到怀来隐居。他是官身,也是匠人,我还道你晓得了宋先生的身份会说我胡闹。&rdo;
冯素贞摇头:&ldo;公主,我可不止是个状元,我还摇得一手好骰子!昨夜我将宋先生的书翻看了一遍,涉猎颇广。世上万事,一旦做得精了,道理都是相通的。公主苦心为太子殿下寻来了这位老师,希望能治好太子的迂。&rdo;
天香早就知道自己的兄长并不愚笨,否则不会有前生十年的勤恳治政。只是此时太子的心智仍迂在童年的梦魇里,不能自拔,除了做木工活,其他都不能入他的心。张绍民先前将他圈在府里时曾请了老木匠为他讲解民间疾苦,但毕竟只是些皮毛,巧匠虽通民情,终不如有识之士懂得天下之道,何况宋长庚当了几十年的教书先生,格物育人再适合不过。
前世宋长庚的《天工开物》风行到了京城时,皇兄已登基年,而彼时长庚先生已作古,皇兄谈及此事难免憾恨。今生天香特意记得这么一件因由,特令单世文这个包打听南下南直隶打探宋长庚的行踪。
对于天香的请求,宋长庚满口答应,表现出令人意外的热忱。天香二人没费什么工夫,就请到了这位名师。
太子之事,天香考虑得甚是周全,叫冯素贞不得不叹服。怀来距离京城不过快马一天的脚程,却毗邻九边重镇,百姓多是自宣府来的,饱受战乱之苦,近两年才因着与口外开市安稳下来,民生凋敝,百业待兴,往来商贾众多。因着多年困顿,本地百姓多是信佛,欲仙的道家反是不显,在此地没什么耳目,也便于太子藏匿。
天香与冯素贞进屋给太子送饭,顺道和太子寒暄了几句,见太子一门心思要跟老人学手艺,便不再赘言,随他去了。
两人出了房门,正看到一剑飘红的高大身影。侠士倚墙而立,奔驰了一夜,虽得了休息脸上却犹见倦意。天香看着他疲惫的模样,心下歉然。冯素贞察觉两人情态,道:&ldo;剑兄风尘仆仆而来,此刻想必疲累,还是多休息阵子。新院子里什么都缺,我与单世文去买些器物家什,公子不妨陪着剑兄喝杯茶吧。&rdo;
天香晓得她是故意避开,笑嘻嘻道:&ldo;小厮多买些酒肉回来,许久不见义兄,我是要陪他喝上一杯的!&rdo;
庭院内,天香与一剑飘红相对落座,久久静默无言。
终于,天香率先动手为他倒了杯茶:&ldo;剑哥哥,你对我兄妹的恩德,天香无以为报。天香敬你一杯茶,聊表敬意。&rdo;
一剑飘红刀削一般的脸颊仍是木然,眼中却露出些许暖暖的笑意,他将天香倒的茶一饮而尽,木木吐出三个字:&ldo;很好喝。&rdo;
天香笑眯眯道:&ldo;怀来城里没什么好茶,这茶是我前几天在路上和驸马一起采了竹叶做的。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这竹叶也能泡出这么好喝的水来。&rdo;
一剑飘红重新喝了口那没什么味道的茶水,舌尖淡淡的清香带着涩味,竟让他有些难过,但他依然沉沉点了点头:&ldo;那就好。&rdo;
天香眉飞色舞地讲起了她在妙州大显神威的经历,从驸马如何心细如尘地发现了妙州的异样,到驸马陪着自己如何英明神武地夜探假皇宫,桩桩件件她讲的便如民间话本般跌宕起伏。
一剑飘红始终目露柔光,静静地听着。
两人就这么由天香单方面地&ldo;聊&rdo;着,直到夕阳西下,染红了天香的脸颊。
入夜,冯素贞和单世文买了些熟食归来,两人一回来就立刻开了席。席间并不多话,只听着宋长庚用带着口音的官话细细地讲着农事里的一些巧宗,听得天香惊呼起来:&ldo;神奇神奇,仅靠着去年贮存的一捧雪水便可令稻种消了热气不生热病?&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