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嫩平原。
展昭每天都会在放风时间接近院中的各扇铁门,但是约定的信号一直没有出现。这说明他冒死进行的试探联络,没有一次成功对接。
然而午夜叩击声织起的的信息网,却在展昭耳边渐渐编织起孤注一掷的计划:在囚徒中有一个原服役于十九路军的职业军人,在这里囚禁了两个月,看到太多人间地狱惨景,决定带着所有尚有行动能力的aruta越狱逃亡。
计划尚在酝酿,入夜后每个aruta都沉浸在狂热的期待之中。只有展昭清楚地知道,这个不成熟且无接应的计划只能把1号监牢里所有aruta带向死亡。而自己用性命做赌注换来以秒倒数的时间,在这些绝望中的执着求生者此起彼伏的叩击声里,被挤压到举步维艰。
就在刚才,走廊尽头虚掩的门里,赤脚站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惨白的探照灯光从窗外扫过,展昭看到了黑板上自己的编号。
kd376,石川班使用,病理z攻击。
这是肌肉切断实验。将某些大肌肉完全或部分切断之后,治疗或不治疗,然后在不同时间检查不同伤口的愈合情况,用砝码计力再次拉开,得到愈合后强度的实验数据。
上次承担这个顶目的两个aruta,已经在昨天下午被抬进了有烟囱耸立的小院。
他只有三个小时来考虑,是接受然后带着未展开的计划一同前往不可预知的终点,还是先行越狱,将计划连同这里所有的aruta一同葬送。
黑暗如水,阴冷深沉。
中马城外的背荫山黢黢屹立,黑压压的山寨死寂无声。
欧阳春狠狠灌下一碗酒,紧握的拳缝里渗出血来。白玉堂放弃了背荫山,可是自己却留在原地没有丝毫进展。甚至连展昭是否还在人间,也一无所知。
酒碗礅在桌上,碎裂成几片。却并不是欧阳春摔的。
射碎了酒碗的子弹穿进桌边的木柱,欧阳春眼神盯住,是柯尔特1917左轮的弹孔。
天亮了。
光从门上的窥视窗里透进,前后走廊里都有脚步声传来,后墙上送饭的窗口里出现一个四方饭盘,雪白馒头和粘糯的红豆粥冒着热气。前面窥视窗里出现了那个少年兵无表情的脸。
&ldo;kd376,量血压。&rdo;
展昭下床,把手臂放到窗里。抬眼看向少年兵,无声微笑。
&ldo;今天是你最后一次放风。&rdo;少年兵说,&ldo;好好运动身体,很长时间里你没有运动机会。&rdo;
初夏天气晴好,碧空澄澈,万里无云。远处重山叠翠,绿意扑眼。
展昭拖着脚镣,低眉看着脚下的影子。今天特别班的成员在aruta放风时组织拔草,展昭蹲下身细心拔着,看地上大家拔的草渐渐聚成堆,把它们抱到紧锁的铁门边。
门缝下仍然没有任何记号。
失望如水般没顶,展昭胸中发闷,手脚却冰凉。
我不怕折磨,也不怕死亡。我只怕时间流逝得太快,只怕等到能够传送消息时,一切,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展昭站起身,稍稍有些眩晕,扶墙稳住身体,身后已经传来特别班日军的吆喝。展昭点点头,转身回去。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目光无意间从门柱角上扫过,陡然定住。
那里的水泥上生着青苔,因为铁门太过沉重,开关时震裂了缝隙。而现在,那道缝隙明明被轻微破坏了!
新损的痕迹,青苔间隐着一点微微的白光。展昭不用看就知道那是什么。
飞蝗石。
清茗茶楼日日雅客盈门,今天却除外。
门口日军士兵严阵以待,与茶楼雅致的氛围形成不协调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