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引光心道苍天善妒,不过他虽在病中,不失贵介之气,倒是难得。就算这样想着,看他的眼神也不免夹杂几分同情。
她贴近钟琢玉,说的却是毫不相干的话:“阿兄和齐郎君关系不浅啊,连称呼都比赵五还要亲近。”
钟琢玉脸上闪过一瞬的迟疑,旋即恢复了常态,平静地回话:“我与意康是之前陪谢掌柜来礼佛的时候偶然相识的,他二人也互相见过。意康在寺庙中长大,称谓上不拘小节也非奇事。”
钟引光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好像刚刚只是随口提起一样。
铺垫完,钟琢玉才吐露了此行带上她的真实目的:“一次闲聊时,我偶然提到你在司天台学过几年五行八卦,连隐世的高人都夸你可成大器呢。。。”
钟父操劳过度早早仙逝,钟琢玉早早就接管了一切生意,算来也有快八年了。他本想让妹妹也一同操持店铺,却奈何钟引光志不在商,而在易学。
钟琢玉向来对她疼爱有加,低声下气地求了许多人,几乎是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人脉关系,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钟引光送到了司天台里学习。
所幸钟引光确实天赋异禀,深受少监青眼,同辈学子中不乏家世显赫之人,但也都对商贾出身的她毕恭毕敬。后来,少监更是亲自向自己出山寻访旧友的师兄引荐了钟引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意康一听便说自己对这个很感兴趣,我并没有推辞的理由,才促成今日一见。”钟琢玉的声音渐弱。
钟引光闭了闭眼,她已经记起为什么自己觉得这名字耳熟了。
齐意康想问命数却求助无门,以至于找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郎,是因为偌大一个上京城中,凡是有点能耐的人都不敢给他推命。
原因在于齐意康的父亲——当朝炙手可热的吏部尚书、检校太子太师齐润。
齐意康是齐润正妻所出,齐娘子怕缠绵病榻的幼子心性不稳,遭有心人恶意中伤,早就向外敬告过,先生僧人不可在齐意康面前胡言乱语,否则一律拔舌砍手处置。
这一番曾经闹得满城风雨的狠话,其背后肯定离不开齐润本人的默许。
钟引光在司天台时醉心天象,从不过问世事纷扰,但连她都或多或少听同门说起过这件事。
理通了来龙去脉,钟引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钟琢玉啊钟琢玉,你还真是坑自家小妹不手软。
像此等出身富贵却疾病缠身的人,推算起来少不得要耗费些精力,而且结果还不一定会尽如人意。不过看齐意康的样子也不像胡搅蛮缠的主儿,这便也暂且不论了。
怕只怕隔墙有耳,万一哪天传了出去,齐意康再出点什么纰漏,齐娘子拿她撒气怎么办?那可是拔舌砍手!
不过是拿捏一个无足轻重的商贾之妹,更何况还有敬告在前,齐娘子只需皱皱眉头就有无数人上赶着替她出气。
正在此时,一行人已走到了寺中专门给齐意康收拾出来的一座偏院里,二月底的北地才将将回暖,然而院中已是遍植蕉竹,入眼苍翠欲滴,一看就知道造价不菲。
齐意康在门前停住脚步,一脸和煦地请二人进去房中小坐,钟引光只好把话吞回肚子里。
门被推开,内里陈设却与寻常世家子弟的奢靡作风相去甚远。桌案上只有笔墨纸砚和一本薄薄的书,连个多余的笔架都没有。
正中央的三个银杏叶片描金盖碗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想必是专门为了待客才放置的。
此外,房中散发的也不是墨香味道,而是浓重到了难以忽略的药材气息。房门尚未关上,清风正徐徐入户,春光一片晴好,可钟引光还是觉得眼前的景象也沾染了些许沉重。
钟琢玉坐下,拾起地上放着的一个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