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六年初冬,陇右崔氏集结七万大军,兵临郦州城下,欲取朔方三郡,直逼灵州。
是夜,长风和辰霜潜入朔方军营。
魏江见他前来,速速摊开了一张图纸,指予长风看:
“我按你所言,分明召马翰、蔡铿前来商议布防计划,并确定了两套截然不同的作战方略。”他指着图纸中的黑标处,“此乃沉水谷,由马翰带兵驻守,”又将手指向东移了十几里,“这是风禾涧,是蔡铿率军回防。这两处恰是两套方案中,我军驻防最为薄弱处。你猜,今日战况结果如何?”
“马翰败了还是蔡铿败了?”
魏江神色凝重,缓缓摇了摇头:
“都未败。今次崔氏出动几乎都是游行骑兵,郦州城外所有可攻之处都有发动袭击,并不分重点。马翰在沉水谷竟逼退了崔军前锋五千骑兵,俘虏三百人;蔡铿死守风禾涧,引水冲破崔军军阵,竟被敌军斩断一臂。”
“竟是如此……便难测了。但我今天得到消息,说马翰乃是细作。”这一结果显然出乎长风意料,他细思后将今日所遇斥候一事告之。
魏江听后,只是轻浅一笑道:
“你又怎知,告诉你这个消息的,不是细作呢?”
一旁的辰霜长睫一颤,余光瞥了那白面郎君一眼,目色折出深浅不一的光来。
长风迟疑着问道:
“可谢遥……”
魏江收了笑意,转而打断道:
“你临行前,小侯爷没告诉你,在郦州城,谁都不要信吗?我在明,敌在暗。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今日与崔军第一次交锋,虽侥幸得胜,却已折损不少兵力。崔军显然是暗藏实力,并未全军出动。怕是最快明日,北面的突袭就要来了。”
“我这便去准备。但在这之前,我仍想知道,到底谁才是细作。”
魏江闻言,泰然一笑,似是意料之中,随手扔给他一套夜行衣,道:
“我坐镇军中,多有不便。既如此,便劳烦长风将军帮我去探一探了。”魏江瞧见长风犹疑的目光瞥向辰霜,便心领神会道,“你的红颜知己便留在此处,我自会安排住处,保她无虞。”
塞外的天格外远阔,穹庐下的如水月光倾泻下来,有如渡劫飞升的仙人散了身光。
这样好的月色,辰霜却怎么也睡不着。
出了帐子,她往芦草水地走去。那芦草足有一人高,渐渐没过了她的身姿。
天枢从草丛岩体中小步走了出来,有些纳闷,这一路以来,师姐一直是男装示人,为何到了这郦州战场倒是换上了女装。他不敢多问,只得悄悄跟了一路。
辰霜过了一阵子才察觉秘香,只叹自己最近反应迟钝了不少。
“如何了?”
天枢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师姐跟前,道:
“崔氏预计明日攻城,今日不过是故意露出马脚,谁知朔方军并不上当。”
果不出所料,崔氏此人疑心深重,是不可能冒然出击的。他今日出兵进攻几处关卡,不过是虚晃一枪,存心试探罢了。
马翰与蔡铿在今日均无一露出破绽,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细作?
辰霜沉吟片刻,幽声问道:
“今日那个中毒的斥候是你做的?”
“我已查证,马翰确是崔氏的奸细没错。我以为,师姐也想要故意让他们知道的……”天枢听出了师姐话语中的嗔怪之意,本以为自己办了件好事,这下有些委屈了起来。
“多此一举。你也不怕朔方的人起疑?李熙潮可不是好糊弄的,他培育的手下,亦是非同小可。细作此事,极为蹊跷,怕是远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有没有可能,他们其实早就知道了?”天枢难得看到辰霜飘忽不定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好说,以他的脾性,确实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
辰霜眯起了眼,遥望天边。这朔方之地一半是草原,一半是荒漠,却让古往今来多少成王败寇争得头破血流。她身在此局中,最后又会是怎样的命运呢?
她思绪纷纭,又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