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顾探手中筷子掉落在地。
无论是纪若,还是顾诺贤,又或是顾诺妍跟苏希他们,全都沉默了。蓝诚意识混乱了,他刚才说的三少爷受伤,估计还是顾探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顾探经常被顾老大欺负,身上总是带着伤,经常好几天不能下床。下人也无心照顾他,吃不饱,穿不好,顾探一身伤总是好的很慢。那个时候,蓝诚总是在顾家老爷子他们吃完饭后,悄悄跑去厨房,将剩菜剩饭端些来给顾探吃。
他一直记着,三少爷喜欢吃猪尾巴。小时候受伤,能吃到一两块猪尾巴,顾探总要高兴一两天。
苏希捡起顾探掉在地上的筷子,顾探却站起身来,他又一次走到蓝诚身边,走得近了,又听到蓝诚说:“三少爷真可怜,老爷不喜欢他,大少爷总欺负他,二少爷孤立他,又没了妈…”
“我偷偷拿几块猪尾巴回去,你们只当做没看见,啊?”蓝诚老花眼看着顾诺贤兄妹几人,把他们当做了老顾家的厨子。纪若放下筷子,她有些不忍心,便扭头望向别处。
蓝诚一辈子忠诚顾家,尽心尽力侍奉顾探,到老,到痴呆,满脑子都惦记着要三少爷。这般忠心无二的老人,纪若都不忍心去看他了。
顾探弯下腰,他将筷子从蓝诚手中取走,蓝诚还有挣扎了几下,却执拗不过顾探。蓝诚有些不悦看着顾探,他又不认得顾探,将顾探当做要阻止他偷菜的厨子了。“你这厨子!怎么这么不会来事!我拿着菜又不是自己偷着要吃,三少爷地位再低,他也是个少爷!你们这些下人,莫不是还想要骑到他头上去撒尿!”
顾探狠狠一闭眼,他将眼泪憋回眼眶中,这才将蓝诚的手拿下来,搁在他的大腿上。顾探蹲下身子,他仰头看着蓝诚那如同蒲扇一般,满是褶子的老脸,喊了句:“蓝叔,你又认错人了,我不是下人,我是小探啊!”
蓝诚嘴皮子蠕动了好久,他微微眯起眼睛,盯着顾探看了好久,最后才一拍脑袋,恍悟过来。“瞧我这记性!都不认得三少爷了!”
“三少爷,你怎么…”蓝诚颤颤巍巍伸出手,他摸了摸顾探的眼角,却说:“你怎么都长皱纹了?”顾探已经四十九岁了,他保养得再好,岁月还是没有放过他。
眼角浅淡的两条皱纹,并不影响他的俊貌,却更显得他沉熟稳重。在蓝诚的脑子里,顾探还是个小孩子,他有些不适应顾探如今这副模样。
“蓝叔,都过去了,那段时光已经过去了。小探现在已经长大了,身体健康,生活美满,儿女成双。我现在组建了新的家庭,已经重新找到了幸福,你可以放心了。”
蓝诚似懂非懂,他抬眼扫了眼餐桌旁的男男女女,浑浊的视线转了许久,这才清明了些许。“夫人…”他看着苏希,失神了很久,这才认出苏希来。苏希点点头,也喊了声:“蓝叔,是我。”
蓝诚又移开目光,他视线依次从顾诺贤身上扫过,开口说道:“你是诺诺,诺诺也长大了呢!那时候,你刚到家里,才五六岁吧,那会儿,你可真是小的可怜啊!”蓝诚盯着顾诺贤一个劲儿的打量,这才现,眼前的大男孩,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奶娃了。
“是啊,我长大了。”顾诺贤低低应了声,蓝诚又将目光移向纪若,他眯眯眼,最后气馁的摇头。“我不认得你…”纪若准备自我介绍,顾诺贤抢先一步开口:“这位姑娘,她是我的爱人,叫纪若。”
“…哦!真是个标志的好姑娘!”蓝诚很满意纪若。
他又看向顾诺妍跟顾言溪,最后嘿嘿一笑,说道:“你叫妍妍,你叫言溪。妍妍是姐姐,言溪是弟弟…”蓝诚微微阖上眼睑,巨大的困意向他袭来,他又想睡了。
“三少爷幸福了!”
“三少爷幸福了。”
“幸福了…”脑袋深深低下,蓝诚的呼吸由重变轻缓,很快,便彻底停止了呼吸。
一家老小同时放下筷子,都站起身来。
“蓝叔?”
“蓝爷爷!”
顾探伸出手指,探了探蓝诚的鼻息。“阿探,蓝叔他…”苏希目光有些哀伤。
顾探垂下手,他转身看着家人,应道:“他走了。”2o38年,2月3号的晚上八点过九分,也就是除夕之夜,蓝诚老爷子寿终正寝,死时,八十三。
这一年,顾家没有过春节。大年初二的中午,蓝诚的遗体被送去殡仪馆进行火化,下午落葬与长藤陵墓。他这一辈子未娶妻生子,死后,墓碑上却刻满了后世子孙的名字。
慈父蓝诚之墓。孝子顾探,儿媳苏希。其孙顾诺贤、顾言溪,孙女顾诺妍。长孙媳纪若,孙女婿西德尼,重孙顾凌墨、顾唯寻,全出现在墓碑之上。
…
蓝诚走得很安详,他下葬之后的半个多月里,顾家全家氛围都有些低沉。正月十六的这一天,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夜君然跟安怡情要结婚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纪若还有些愕然,她以为依照安怡情的性格,她跟夜君然这辈子大概都不会结婚。毕竟那两个人都是自由洒脱,不肯受约束的人。
婚礼举办时间在正月二十四,举办地点不在c市,而是在墨西哥一处森林教堂里。纪若跟顾诺贤在正月二十三的上午达到墨西哥,住进夜君然定好的酒店,纪若闷头就睡。
“天气不错,若若,别睡了,跟我出去转转。”纪若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大床里,睡的很香。听到顾诺贤的提议,纪若根本就不感兴趣,她懒洋洋翻了个身,将被子扯到身上盖着,支支吾吾应了声:“你去吧,我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