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寂的掌心轻轻落于腹顶,眸光低垂下去,吐字略有艰难,含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一切责任都在我。”话尽于此,冯越只能让人把定位器带到会议室,新的难题再度摆在他们面前,若想保证万无一失,定位器就不能存在于体外能被搜查到的任何地方。颜寂没有分毫犹豫,直接要求技术员拆解定位器。被卸去外壳的部件仍有成年男性两个拇指大小,吞咽并非易事,颜寂被梗得数次干呕,生灌了几大瓶纯净水才终于将东西存入胃里。登机前,颜寂向冯越交待:“这边的事,还请您暂时不要告诉庄司令,他年纪大了,身边缺人照看。”冯越的短发被直升机不停旋转的机翼吹乱,夹砂带石的大风让他半眯起眼,巨大的噪声里,他忽然揽过颜寂的后肩,将颜寂紧紧往怀里带。“保存体力,不要轻易激怒他,坚持住,一定一定,等我们来。”颜寂向他敬了个礼,“您放心。”寥寥几语诉不尽内心的忧惧,直到武直飞出视野,冯越还站在原地看着那条地平线。颜寂此去不止是要换人。若能定位成功,以毒箭为首的核心团伙就会暴露,青鳉活动多年,都只是在近几个月才逐渐接触到毒箭本人的行踪,也许正是因为靠得太近,才会被毒箭一行人甄别出来。无论如何,此番危机亦为契机,颜寂要用自己去赌,赌那唯一的,等待多年而不得的光明。下午两点,护送颜寂的武直降落在中老边境,几名缉毒警随从颜寂前往坐标位置。毒箭选的地点位于空旷的平地,抹掉了对方埋伏的可能,一条水流湍急的河将平地切割为南北两半,无人机在低空盘旋监控。颜寂让自己的人停下,按照毒箭的要求孤身走向岸边,停下脚步冷声道:“送他们过河。”毒箭带笑的声音在耳麦里滋滋作响,“颜寂,你这什么情况怀孕了?我没看错吧?”颜寂不带情绪地重复道:“送他们过河。”毒箭收起笑,“你们的直升机一直在后面盘旋,我可没法安心把人交给你。”“直升机装配的武器只适合小面积扫射,舱内没有狙击手,你让无人机去确认。”颜寂用余光扫过余皓宇和庄忖羽,目光没多做停留,继续毫无起伏地陈述,“先送我的队员过来。”“倒也不是不行,”毒箭说话慢悠悠的,“不过你要是不遵守约定,敢跑,我一定把你们所有人轰成筛子。”渡船将昏迷的俩人送到岸边,佣兵把人抬出来,抛尸般往地上一扔,缉毒警即刻上前检查人质状况,颜寂抬脚想动,随船而来的两名佣兵压住了他的肩膀。他深深朝那边望去一眼,直到缉毒警向他抬起手掌确认存活,他才终于卸下力气。渡河的时候他始终透过玻璃看着河岸,警员正抬着担架迅速后撤,可就在他们即将没入树林时,对面忽然冲出一辆装甲车,体型健壮的佣兵跳下车,瞄准对岸接连发射了三枚火箭弹。登时间,火光四起。后方武直开火,在空中将两颗炮弹截停,血橙的弹片刺破浓烟,在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逃逸的一枚弹触地爆炸,丛林树冠震颤,火势在几秒内便蔓延开来,风传送着乌焦的硝烟,模糊了颜寂的视野。双方正面交火一触即发,颜寂咬牙怒道:“毒箭!”耳麦那边传来掌声,毒箭笑得放肆,“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我这一颗弹可是能卖十多万。”颜寂缓缓垂下头,呼吸颤得厉害,他切入指挥频道,低声说:“不要恋战,带他们走。”佣兵上前摘去他的耳麦,在船尾朝着河面遥遥一投——颜寂一点点闭上了眼睛。靠岸后,颜寂被驱上装甲车全面搜身,随后一张黑布兜头将他罩住,喷洒在头套里的药物使得他迅速陷入昏迷。再睁眼时,他身处一间密不透风的水泥房间里,双手被捆绑于身后,脚踝也被粗若手腕的铁链铐住,铁链带有内刺,他甫一动弹就感到尖锐的刺痛。踝骨处已被磨出紫红的血点,长时间的颠簸几乎要折断他的后腰,腹中酸胀,被紧拢的大腿挤压得闷疼,他动弹不得,无处纾解。他草草环顾一圈,垂头难耐地蹙起眉。砰!一声枪响毫无预兆地破风而来,从他的耳边闪过,领着古铜颜色的子弹钉入他身后灰墙内。颜寂眼睫猛颤,温热的鲜血随即从被划破的耳尖汩汩冒出,淌湿耳垂。门被推开,毒箭单手拎着一把左轮,指尖勾着扳机口悠哉游哉地转着,踱步进来看门上的弹孔,问:“颜寂,你觉得我枪法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