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冽置若罔闻,动作干净利落,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玉无阶虽然慢了一步,却还是堪堪躲了过去,没想到他刚错开身子,不等抬起头来,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他被打得向右一歪,嘴里马上就漫出一股腥甜。
裴冽还想再添一拳,姬珧急忙上前攥住他手腕,厉声叱咄他:“你干什么!”
裴冽星目圆睁,盛怒之下,下意识要甩开胳膊上的手,一看是姬珧,生生忍住了,只是眸中怒意丝毫不减,他看着蹭掉嘴角鲜血的玉无阶,眼中满是鄙夷,当即轻嗤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青玉先生。”
玉自期是在边关战亡,同裴冽是生死之交,魏县青玉斋的事情传到云城并不稀奇,裴冽因为玉自期的事,早就跟玉无阶势不两立了。
他跟世人一样,以为玉无阶觊觎弟妻,在弟弟战死之后,不顾世俗礼法,将小芍纳入羽翼,裴冽替玉自期不值,当初听闻此事时,一度无法接受,从前有多尊敬这个师叔,现在就有多唾弃他。
姬珧早知会有这一天,玉无阶既然站在她这边,跟裴冽总会碰到的,可是她也没想到裴冽这么这么烈,连给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上来就是一拳头,直接见血。
她拽了拽裴冽的袖子,心说这事也不好解释,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道:“你别误会了,其实——”
裴冽不看她,冷哼一声,将她的话打断,仍然睨着面前的人:“玉自期尸骨未寒,若是看到玉先生将自己的弟媳堂而皇之收入府中,不知会作何感慨。”
第63章没打错。
裴冽这个人,性情张扬,无所畏惧,当年积室山进学,还有股子少年意气,如今战场拼杀数载,刀口舔血才活到今日,手上染尽鲜血,就算不握刀,也自有凛冽的杀伐之气。
姬珧都觉得有些拉不住他。
别说玉无阶是他师叔,就算是山长站在这里,若是做出有悖原则之事,他该打也还是要打的。尊师重道的枷锁能束缚住别人,却束缚不住裴冽,他说不把玉无阶放在眼里就不放在眼里,区区一个“师叔”之名,裴冽还真瞧不上。
玉无阶将嘴角的鲜血蹭去,幽瞳深邃,映着彤彤烛火,倒叫人有些看不真切。实则,他也不知该作何神情,裴冽小他一辈,在他眼里就是个行事莽撞的后辈,若真放心里去,还当算他心胸狭窄。
况且又是替他弟弟出头,。
而这些不堪入耳的谣言,也的确是他放任的,现在就算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是他自作自受,实是怨不得别人。
跟姬珧投去稍安勿躁的眼色,他站直了身子,看着裴冽,道:“你为阿期出头,可见是真心将他当做朋友,这一拳我受下,你若还有任何不满,也可当面发泄,我绝不还手。”
裴冽不是那等迂回虚伪之人,让他打他就会打,绝不会有什么乘人之危胜之不武的芥蒂,姬珧也知玉无阶不会做任何解释,只好趁裴冽还没动手,走到二人之间,把他们隔开。
“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你让开。”裴冽沉声开口,是对姬珧说的,不是不给公主面子,实在是他这般好言好语说话,已经是给足了公主面子。
姬珧也不生气,看了他半晌,才不疾不徐道:“你还抓着这事不放呢?小芍早已经凉了。”
裴冽终于将目光移到姬珧脸上,眼中闪过一抹错愕:“凉了?什么意思。”
“死了,”姬珧齿间微凉,眼底透露出淡淡的不屑,“怕是尸首都没存下来。”
裴冽色变:“谁杀的!”
“我。”姬珧只一个字,掷地有声。
裴冽先是一愣,脸上表情几度变幻,视线在她跟玉无阶脸上来回折腾,但他最终还是冷静下来,平静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杀她?”
他跟小芍之间实在是没什么交情,唯一的联系便是她是他故友之妻,眼下问这一句也没有苛责质问的意思,只是求个答案。
姬珧没有隐瞒:“她在我府中下毒,让我中了无忧相。”
说到一半,又咬了咬牙:“说来你可能不信,无忧相这种毒,我已经中过两次,都是拜她所赐,杀了她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裴冽一时怔在当处,脑中一团乱麻,被各种信息填满。
“你等会,什么毒?”
“无忧相?”
“还两次?”
无忧相这种毒对女子来说极其阴损,普通人可能对无忧相完全不了解,但在积室山上求学的人都并不陌生,就连没正儿八经上过几次课的裴冽都有所耳闻,因此这神情就更震惊到无以复加了。
裴冽知道姬珧所言非虚,她也没必要编这样的谎话骗他,下毒谋害长公主的罪名就足够治小勺死罪了,何况还是两次!
他接连问了三个问题,不给姬珧反应的时间,就将第四五六个问题一并抛了过来,他按住她双肩,上下打量她:“你怎么样?解毒了吗?怎么解的?”
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自然是已经解毒了,姬珧提及这件事,仍有一肚子撒不开的火气,将裴冽的手隔开,她皱着眉道:“难道还要我详细跟你说说?”
裴冽如何不知道无忧相解毒的方法,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越想便越觉烦闷,也找不到小勺所为的理由,可不等他问清缘由,后面的玉无阶忽然镇定出声:“她本想给我下毒,阴差阳错之下被珧儿误食,是我替珧儿解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