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祯一瞬不瞬地望着祝云瑄,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哪怕一星半点的犹豫和不忍:&ldo;陛下当真就这么厌恶臣吗?这么多年……您对臣就真的没有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动心吗?&rdo;
祝云瑄垂眸,眼睫轻轻颤了颤,须臾的放空后,呐呐道:&ldo;都过去了,再说这些还有何意思……&rdo;
梁祯心中一颤,用力将他揽进了怀中。
祝云瑄没有动,恍惚中记忆似乎回到了那年的大雪夜,他被昭阳帝贬斥,在雪地里从天黑一直跪到天明,浑浑噩噩失去意识前,有人伸手接住了他,也是这样的怀抱,那是兄长离京以后,他在这个宫里所感受过的,唯一的温暖。
曾经以为如花美眷相伴,便是此生最快意之事,第一个在心中投下波澜的影子,却是那最不应该、不能想的人。
伦理道德的折磨让他一再隐忍压抑、不敢向前,直到那人掀开面具,露出本来的狰狞面目,要求他用自尊来换。
那人说,只要他乖乖听话,叫他满足了,便会助他得到一切他想要的。他被当做发泄欲望的工具,任由对方予取予求,直至变本加厉。
一次又一次,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却也在对方一再地逼迫中失去了本心。
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纯粹的情与爱,梁祯对他的喜欢藏在叫他不堪忍受的掌控和占有中,难以琢磨。而他对梁祯,曾经那些在心头翻来覆去煎熬着他的情绪,也早就在对方的肆意作践中消耗殆尽。
你死我活,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第四十二章最后选择
辰时一刻。
禁卫军统领脚步匆忙地进来大殿,满头大汗、心急火燎:&ldo;王爷!东门守卫参将徐方士开了城门,将南营叛军放进了城中,并率东门守军尽数倒戈向了叛军,他们一路厮杀进城中,这会儿已经向着皇宫这边来了!&rdo;
梁祯回头,望了一眼盘腿坐在榻上静心下着棋的祝云瑄,顿了一顿,淡声问道:&ldo;外头情况怎么样了?&rdo;
&ldo;街上到处都是叛军,正和京卫军交手,说……说京卫军周副统领已经被他们给拿下了。&rdo;
&ldo;是吗?&rdo;梁祯神色依旧平静,即便一个时辰前,那位周副统领才刚刚接了他的命令,出宫去应付叛军。
&ldo;王爷,我等现在要怎么办……&rdo;
听着外头隐约传来的厮杀喊声,梁祯怔忪了片刻,轻摇了摇头:&ldo;随便吧,你自己决定便是,若是觉得顶不住了,便开宫门吧。&rdo;
&ldo;王爷!&rdo;
&ldo;你下去吧。&rdo;
&ldo;王爷您打算就这么束手就擒吗?!&rdo;
梁祯没有再说,挥了挥手,背过身去走向了祝云瑄。
那禁卫军统领用力握了握拳头,只得退了下去。
梁祯也坐上了榻,执起了面前的黑子:&ldo;陛下一个人下棋有什么意思,臣陪你吧。&rdo;
祝云瑄抬眸看了他一眼,将棋盘上原有的棋子全部扫下去,重新开始。
俩人安静地下着棋,谁都没有出声,静谧的大殿里只有偶尔响起的落子声,仿佛这样,便能到天荒地老。
辰时六刻。
高安跑进殿中,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ldo;陛下,陛下!定国公他们进来了!马上就到甘霖宫了!&rdo;
祝云瑄落下最后一子,平静地陈述事实:&ldo;朕赢了。&rdo;
梁祯轻勾起唇角,低声呢喃:&ldo;可惜臣也再没什么东西,能输给陛下的了。&rdo;
刀剑相交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祝云瑄静静看着他:&ldo;最后一次了。&rdo;
殿外宫门洞开,南营救驾的兵马终于冲破了甘霖宫的大门,转瞬便已将还在负隅顽抗的禁卫军全部制服,贺怀翎生擒了禁卫军统领,第一个冲进了大殿里,跟在他身后的除了蒋升,还有那给他们开了城门的京卫军参将徐方士。
贺怀翎身后的亲兵涌上前去将梁祯拿下,梁祯未作任何抵抗:&ldo;本王身上并无武器,定国公不必担忧。&rdo;
贺怀翎冷眼扫过他,上前一步,领着众人跪到了祝云瑄的面前:&ldo;臣等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rdo;
&ldo;都起来吧。&rdo;
祝云瑄坐直了身,看着被人押着跪在地上,依旧面不改色并无半分慌乱的梁祯,?一时?间心头思绪纷乱,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梁祯忽然开口,问的却是跟在贺怀翎身后的徐方士:&ldo;你也是本王一手提拔起来的,难不成你也是定国公的人吗?&rdo;
对方避开了他的目光,哑声道:&ldo;王爷待末将不薄,只是半年之前,末将的妻子带着一双儿女回去江南省亲,回程途中路过豫州,末将的儿女俱都染上了疫疾……被王爷派人强行送进了隔离区,第二日便没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尸骨全无,末将的妻子受不了打击跳了井……&rdo;
&ldo;……原来如此。&rdo;
这事他确实不知情,当时一片混乱,或许是下头的人怕担责任,未有将官眷跳井之事报到他这里来,事后徐方士也从未在人前提过。可即便他早知道染了疫疾的人中还有他亲信下属的子女,他也不可能网开一面,更没法将人救回来。这一点徐方士未必不知,却又没法不恨,选择背叛他,似乎也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