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店家看见她紧张兮兮的躲在柱子后,用运动服去贴灰尘,还不时探头探脑,也没有大惊小怪,更没有出来赶人。
比较困扰她的是,有人会拿手机拍照,她又羞又窘,怕引起骚动,不敢开口拒绝,只能都把脸转开,保持面向马路的方向,消极的回避,一边祈求上苍,不要被拍下太多的「证据」。
就这样偷偷摸摸、停停走走,跟踪了五条街后,她终于看见,杨爱国走进镇上最大的咖啡馆。
那间咖啡馆占地广阔,是挑高的两层式建筑,在内外装潢上都花了大钱,设计得美轮美奂,营造出国外图书馆般的美好气氛,加上是午餐时段,所以虽然是非假日,里头的座位也有五分满左右。
问题是,她看得到里面,就代表里面的人也看得到她。
依依隔着马路观望,担心他的座位会在里头,这么一来,她就非得跟进咖啡馆,才能看见跟他相亲的女人是什么模样。但是,进了咖啡馆,她的形迹肯定就会暴露。
踌躇了一会儿后,她绕到咖啡馆后头,咬牙走进比人还高的杂草堆里,贴在落地玻璃的边缘,冒险往里头探看。
这个角度,能看到一部分的座位。
正午的阳光热辣,杂草堆里又蝇虫乱飞,剌剌的草尖戳进衣服里,痒得她浑身不舒服,她甚至不敢低头,察看自己是踩在什么东西上头。种种的不舒适,她全都忍耐下来。
几分钟后,穿着制服的店员,领着杨爱国跟一个容貌秀丽、气质满分的年轻女子到窗边的座位坐下,替他们点餐后离去。那年轻女子肯定就是他先前提起的钢琴老师。
不知道是老天垂怜,还是她运气好,这个位置恰好能让她窥见他们之间的互动,加上阳光耀眼,就连两人表情都看得很清楚。
他的俊朗她早就熟悉,但是久没看到他穿西装,竟觉得他比平常更帅气好几倍。当他露出笑容时,她更是心头一紧,几乎愿意付出全部,换取他对面的座位,希望他能再度对她展颜而笑。
曾经,能够全部属于她的一切,她没有勇气去接受,懦弱的选择逃离。
如今,她心中的酸楚苦涩,是否就是后悔的滋味?
依依眼睁睁看着他对着那女子微笑,神情时而温柔、时而专注,仿佛全世界只剩下那位钢琴老师般,殷勤的听着她说话,还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对方双颊嫣红,掩嘴轻笑。痛楚在胸口漫开,她无法移动,视线更离不开。
他先前也曾这么对待她,那些注视、那些笑容,之前都专属于她,是她的懦弱与愚蠢,毁去他对她的笑容,留给她的只剩面无表情的冷淡。
如果有机会,她绝对不会再逃走了,她会鼓起勇气倏地,当钢琴老师低头,优雅的端起杯子,喝着饮料时,杨爱国转过头,朝她的方向看来,虽然俊脸上仍旧堆满了笑,但黑眸却冷淡如冰。
他的视线穿过落地玻璃,牢牢盯着她,甚至上下打量了几秒,在钢琴老师发现之前,凌厉的视线很快又移开。
那一瞬间,依依心痛得倒抽一口气。
他发现她了。
而且,不是此时此刻才发现的。
他是保全菁英,跟踪人是他的看家本事,她这种拙劣的跟踪方式,怎么可能不被他发现?说不定她才忐忑的刚踏出校园,他就已经发现,跟在后头鬼鬼祟祟的她。
但是,他没有回头,更没有揭穿她。
他来到咖啡馆,跟秀丽的女人相亲,让她看尽一切。
就连座位肯定也是他挑选的,因为他就是要看她看见,她所失去的种种,在眼前活生生的重演。直到他厌了、烦了,不愿意让她再旁观,才刻意的看向她,无声的驱赶她。
羞耻与悔恨如强酸,一股脑儿的涌上,漫过她的心口,酸蚀她的心,又涨上喉咙,让她无法呼吸,最后才漫涨到眼眶,化为泪水流泄而出,湿润因为躲躲藏藏而脏污的双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