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流见她去而复返,脸上这副表情,心里也奇怪,侧了头看她脸上一阵白一阵青。自她们相识至今,玲珑也许淡漠,冷若冰霜,但她从来不会忧郁失态,如这样戚戚茫然。
想了想,唐流叹:&ldo;生死荣辱,一切都是天意,经此一病,我也早承认自己是个命薄的人。&rdo;
&ldo;哦,不是的。&rdo;玲珑蓦然惊醒,苦笑:&ldo;唐姑娘,你别多心。&rdo;
唐流勉强笑,垂了眼。
房间里顿时沉默,玲珑慢慢收了杂念,又去看她伤口,忍不住,问:&ldo;原来你和骠骑庄的人有牵连。&rdo;摇了摇头,苦笑:&ldo;骠骑庄这桩祸事才是惊天动地,若少相不肯放过你……&rdo;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停住。
&ldo;罗庄主如今怎么样?&rdo;唐流追问,心里很担心:&ldo;骠骑庄其他的人真的都死了?&rdo;
&ldo;罗永城现押在刑部大牢里,一共钦定人犯十名,除了罗永城被擒外,七死二逃。&rdo;
死了六个?唐流不响,老王头、胡存生、大刘、麻黄、疤子李,还有不大在庄里的沈算盘与小飞,这些人里面死了六个。她默默地,落下泪来。
&ldo;其实我本来可以救他们的。&rdo;她喃喃说:&ldo;那次我已觉出事有蹊跷,朝廷早知道骠骑庄的动作。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些什么,但是知道不对劲,我本该拼了性命去提醒他们的,令他们有所查觉,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rdo;
&ldo;你哪里会知道这许多?&rdo;玲珑劝:&ldo;你自己也在死亡名单上呢。唐姑娘,也许就如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命。放心,罗永城未必会死的。&rdo;
&ldo;为……?&rdo;唐流惊,抬头看她,原是想问:&ldo;为什么有人说罗永城颇有来历,他究竟是什么身份?&rdo;但又顿住,想起两人各有立场,何必造次为难她,便把余话咽了回去。
她这一吞一吐,玲珑立刻明白过来,遂在她肩上轻轻拍一记,重取了药水来为她擦伤口,大夫开了剂清洗药,须一日擦拭多次。她也不嫌麻烦,一得空便给唐流擦一次。
齐王始终没有来看唐流,那一日与少相争论结果也不得知。玲珑闷了心思,自己事事谨慎,比以前更仔细周到。
又过了一月有余,她硬扶了唐流起身,支撑了在花园廊里散步,免得她落下褥疮之症。
这日,在园中长廊里遇到齐王。
此时已入春季,他穿了浅青府绸长袍,穿枝缀梅累累苏绣,金冠束发,腰下垂了蔓络连环盘龙璧。负手立在花园一角眺景亭上,玲珑扶了唐流从廊一侧走过去,远远看到了,只好硬了头皮迎面上去行礼。
&ldo;不必了。&rdo;齐王长袖一挥,问:&ldo;唐姑娘的伤疗得如何?&rdo;
&ldo;回禀王爷,唐姑娘痊愈得很快,大夫说,这次所幸未伤及筋骨,且创口灼得虽猛但时间不长,败了五脏里的毒气就好。&rdo;
齐王点头,对玲珑:&ldo;你先退下。&rdo;
玲珑只得把唐流扶到亭子里坐了,自己候在亭下。远远看去,齐王与唐流相对而谈,两人表情俱是温和,不过三言五语几句话,齐王抽身出了亭。
&ldo;没有出什么事情吧?&rdo;玲珑匆匆赶上去,扶住她:&ldo;王爷有没有说什么?&rdo;
&ldo;他说要放我走,只等我伤一好,立刻便送我远走高飞。&rdo;
&ldo;哦。&rdo;玲珑长长松口气,不由笑:&ldo;这多好,唐流你终于可以逃出去。&rdo;
&ldo;他说我一直以来太过强硬。&rdo;唐流喃喃地,眼光投在亭外的一丛牡丹上,像是在自言自语:&ldo;说以前只要我事事听他安排便不会落到如此地步。&rdo;
&ldo;是吗?&rdo;玲珑突然又想起她的身份,忍不住问:&ldo;以前他是怎么安排你的?&rdo;
&ldo;我也不明白。&rdo;唐流收回目光,看她:&ldo;或许他说的听从安排只是要我老实地去做妾。&rdo;
园中阳光充沛明媚,照在她苍白纤瘦的面颊上,秀丽轮廓上点点斑驳伤痕,细致娇嫩已不复往昔,容色恹恹憔悴。玲珑不由想起初次见面时她的模样,虽然暴怒刚烈然而生气勃勃如红杏,所谓的争到末路大约就是这样的一种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