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熊族后辈,求见我族先祖!”
数百头黑熊神识沉吼,似是与天地间某种神秘气息产生共鸣,地脉山巅猛烈震荡,碎裂石块隆隆滚落,若非在场均是实力凶悍之辈,早已做了滚地葫芦,难以匍匐稳当。
夜色昏黑,不见九月,却是被漫天浓云遮掩,此时黑云翻滚如巨浪,闷雷炸响,雷电似龙蛇游走在雷云中,这酝酿一日的大雨,眼看就要倾盆而下。
黑熊们忽然跪直,仰天咆哮,用熊口吼出两个古朴音节。
“熊罴!”
这两声怒吼,盖过雷鸣风啸,似乎刹那间天地失声,唯有这两音绵延回荡,传向无尽远方。
呼延耳膜几近炸破,丝丝血迹自双耳流出。他满脸呆滞,脑海已是一片空白,仅余下这两音轰鸣,头痛欲裂。心脏骤停片刻,忽而仿若战鼓锤响,莫名悸动悸动。
直至有冰冷液体滴落身上,才将他惊醒,原来是酝酿了一日的云雨,现在已是悄然间暴雨如注,淋漓而下。大雨如幕,顷刻间淋了呼延浑身满脸,他扬手把脸上雨水抹去,余光扫过手掌,登时虎目睁圆。
这哪里是平日里通透的雨水,分明便是鲜红黏稠的血水!
血雨磅礴,狂风呼啸声如泣如诉,似有亿万声音齐齐呢喃神话的赞词,吟唱荒莽亘古的风歌,长叹血脉长河的史诗,声势浩瀚无际。
仿佛“熊罴”两音一出,天地变色,连苍穹浩土都在敬畏战栗,恸泣哀鸣。
石殿那漆黑门户里,渐渐透出如狱如渊的沉重气息,一股暗红血流自门户飞射而出,如滚滚江水汹涌倒流,直冲云霄之上,混在雨水中洒落下来,在石殿所在这座万丈青山一旁,现出朦胧的巨大身影。
待血河投入这身影,迅速汇聚凝实,毛发毕现,竟是一头灰白巨熊,盘坐在万丈青山旁边,熊首还要超出青山的高度,可想他若是站直身躯,比这万丈青山还要高出半个熊身。
这般巨大的黑熊,饶是一动不动,也给呼延一种沉凝雄伟的巍峨之感,好似在仰望高山、苍穹,才知道自己是何等的渺小卑微。
巨熊熊首有九簇金毛,环绕灵盖犹如王冠,他缓缓睁开双眸,透出耀眼红芒,将天地尽染成血色,时间停滞,万物失声。
刹那后,世界重新运转,只是大地不再震动摇晃,浓云中闷雷声微弱至极,血雨柔柔洒下,落到巨熊那身灰白厚实的皮毛上,却无法污浊皮毛高贵华美的色泽,丝丝滑落下去。
“太弱……”
巨熊血眼扫过石殿前那群跪倒的黑熊,蹙起眉头,沉声嘟哝出两个音节,似乎十分不满。声音沉静平和,传到众人和众熊耳中,又是字字清晰犹如耳语。奇异的是,他说出的字眼呼延根本不明白,可是偏就能明白他说出的含义。
不等黑熊们回话,他沉声问道:“我的儿子朔奕、斯瓦、屈臣、都黎、毋猖,他们怎么不来祭拜我?”
在场数百头黑熊面朝巨熊匍匐颤抖,似乎唯有王,才有资格回答先祖熊罴的问话。王也不敢抬头,扩展开的神识在巨熊面前颤颤巍巍,回答得小心翼翼,格外恭谨。
“我的先祖,五位家祖也在沉睡,他们还没……所以无法来祭拜您。”
灰白巨熊眉头紧蹙,好似沉思了许久,熊脸上又恢复淡漠神色。
“说吧,我的血脉稀薄的后裔,你们把我从沉睡中吵醒,到底为了什么事情?”疑问出声,他忽然瞪大两只红日般的血眼,死死望向王,“等等,我感觉到了……”
“那是什么?”
先祖发问,王不敢迟疑,立刻探手进旁边口袋,取出那块两丈宽高的浸血古碑,用一对黑毛熊掌托着,面对巨熊高高举起。
“我们在战熊城下面,挖到了这块神秘石碑,由于没有战熊认识,所以只能来求见我的先祖。”
王只觉手掌一轻,石碑已经从他手上消失,被一道血线裹住,牵引飞落到灰白巨熊手里,和他的体型相比,两丈大小的石碑如同微粒尘埃。巨熊抛弄着这块小巧石碑,嘴角竟浮现出一丝惊喜的笑意,最后放声大笑,笑声隆隆响彻天地,惊得雷鸣电闪,地动山摇。
“认识!我怎么可能不认识!没想到这……居然出现在这里,最终还是落在了我的手上!哈哈,哈哈!”
等巨熊大笑声渐弱,王迟疑片刻,还是匍匐低头,神识颤颤轻喊一声:“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