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斥责琪儿,没有搭理百梓,食指在木纹上轻轻摩挲,由着他们闹。
我的毫无反应带给百梓的意外只有一瞬,立时他便舒展眉头,解释道:&ldo;弋王与幂琰夫人自小相识,青梅竹马,早已互通心意,只可惜幂琰夫人的兄长执意要将她嫁与过王,生生毁了一对有情人。但就是如此,弋王对幂琰夫人依旧深情不减,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诉清衷肠。此次一同来到斟寻,总算能有机会见上一面,就当补上当年的告别。弋王非执拗无礼之人,更不会置幂琰夫人的安危于不顾,艾夫人请放心,弋王绝不会行出格之事。&rdo;
&ldo;只是见上一面。臣会安排好一切,不会让任何人知晓。而艾夫人,只需要,让人通知一声幂琰夫人,之后对此事不闻不问就好。此番事成,弋王定对艾夫人感激不尽,日后若艾夫人需得帮忙处,定当鼎力相助。&rdo;他一直维持着略低一等的姿态,未曾直视我,却像用目光紧紧锁死了我一般,声音里带了魔力。
这个百梓前使,不简单。
我一个没有家族势力的女子,靠过王的宠爱登上权力顶峰,这样空空荡荡的高高在上,稍一不稳便可跌个粉身碎骨,必定是整日惶恐、非常害怕的,此时有这样大好的机会,不消做什么便可以抓住大靠山,该是不会拒绝才对。
他很笃定,笃定我会就范。
玩味地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ldo;前使大人,我是谁?&rdo;
百梓再一次极快地蹙眉:&ldo;艾夫人这是何意?&rdo;
&ldo;何意?你看,你叫我艾夫人……&rdo;我从主位上站起,淡淡笑着俯视立刻跪于地面的他,膝盖撞击石板,空骨透响,他习以为常。我行至他跟前,话里带笑:&ldo;你既然知道我是过王的夫人,为什么还会以为,我会去做有可能损害他名声之事?&rdo;
&ldo;臣说句不好听的,艾夫人今日是过王的夫人,以后可不一定了。但艾夫人今日若伸以援手,来日,感激也罢、戒备也罢,幂琰夫人绝不会与艾夫人过不去。可若艾夫人今日连这点小忙都不帮,日后……&rdo;弋王和幂琰的打压可不是寻常人受得住的。
理由还真是充足。
我信手捻起琪儿刚为他奉上的黑陶杯,端到眼前逆光端详:&ldo;看来你以为,我目光短浅,自以为攀上高位便后枕无忧,殊不知站得高摔得狠。&rdo;
&ldo;艾夫人,臣并未……&rdo;他突然噤声,稍稍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将手一松,陶杯笔直坠地,眼看着就要摔得粉碎。
和所有人认为的失宠后的我一般,从云端到地底,只要一瞬,没有挣扎,没有援手,只有无声无息的被扼住喉咙,发出最后一声破碎决然的叹息。
可是,没有。
安安静静。陶杯定定立在足尖,水波荡漾,漾起嘲讽涟漪。
&ldo;没有人救我,我就自救,这也没什么难的。更何况……是我自己选择了进过王宫,选了这条路,走上这条路,不是你这个微不足道的外人几句话就能改变的。&rdo;
足尖轻转,陶杯送到他垂眼的地面上,乌发头颅罩下的黑影笼罩漆黑杯身,让它提前入夜,没有了影子。
我收回脚,突然有些焦虑,想要赶他走:&ldo;百梓前使,请回吧。你说不动我的。&rdo;
他并不反驳,而是出人意料地抬起头来,第一次与我对视:&ldo;艾夫人说的不错。臣亦认为,说动艾夫人不容易。没办法,那就只好曲线救国了……&rdo;
目光犀利得可怕,周身气场全变,不见刚才的一丁点唯唯诺诺。就算跪着,也像是身经百战的将军,长戟点地,面前血流成河,荒芜战场只余了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