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保还是有些不安:“可是这礼太贵重了,他们送我们这些,该不会是有所求吧?”
苏通判却笑道:“能有什么所求?不过是求个安心罢了,希望各处衙门对他们盘剥不要太重了,平日里不要多加为难,最重要的,是要保住他们的买办之位。要知道,这广州城内外,连同附近的番禺、南海、佛山一带,有名号的商人多了去了,想要跟洋人做生意的更是不知凡几,他们自然要千万百计保住自己的地位。这可是口大肥肉啊。咱们只要不去骚扰他们,就能安安心心收下这些孝敬了。”
张保这才明白了,便谢了苏通判辞了出来。回来后,他笑着对苏先生说:“这样看来,倒是跟从前在奉天城时,底下人孝敬的财物差不多,只不过价值番了好几番罢了。”
苏先生便笑说:“人人都以为江南的官职才是肥缺,万没有想到这广州城也是这般富庶。可笑当初大人得这个缺的时候,还有人同情大人,说这偏远之地,没有油水可捞呢。”
张保道:“那是他们无知罢了,凡是通商港口,都是富庶之地。不过海禁才重开数年,本地官员也是最近这几年才收到这些财物罢了,大概风声还不曾传进原内陆去呢。”
他重新看了看送来的礼盒,叹了口气道:“罢了,又不是我要他们送的,我也不会因为收了礼就帮着他们为非作歹,我尽管收下便是。”
他把礼物分出三成,除去一成给苏先生的,其余都分给同知衙门上下人等,这样一来,自然是人人称颂,对他的崇敬之心倒是多了不少,张保有什么吩咐,都肯出力去做。
苏先生本要推却,见张保坚持,便收下了。
其余七成财物,张保全部交给了佟氏。佟氏起初也是吓一跳,听张保说完来龙去脉,便亲自带着素云把东西分门别类收到二楼的库房里。夫妻俩商量了一晚,最后决定先把东西收着,然后慢慢物色一个可靠的行商,把其用不着的东西带到外省去出手,换回银子。
手有钱,佟氏就更有底气了,这个年全家都过得甚是滋润。
淑宁虽然不知道父母收到不少值钱的礼物,但也发现家里变得有钱起来。花厅的古董架子上,摆上了不少名贵瓷器;父母小弟和自己为过年做的新衣,用的料子比从前见过的不知漂亮多少倍;连家的丫环仆役,也都换了新衣服。长福和周四林夫妻穿的都是绸衣,素云、巧云和春杏都得了新首饰,每日里爱不释手地翻看,还互相之间炫耀,阿银、阿娣和阿花几个,虽然没表现出来,却也整天顶着个笑脸,想必得了不少好处。
淑宁也曾有过担心,不知张保会不会做些收贿的事,私下里问了苏先生。苏先生却说不必担心,城里的官员都是这样,太过清廉反而不合群了。淑宁还不放心,然后又托了阿松到外面打听消息。
说起来,他们全家上下,学说粤语学得最快的,不是淑宁,而是苏先生身边的阿松。淑宁前世有基础,现在还只能说几句半咸不淡的本地话,而阿松却已经能流利地跟人交谈了。
也因为他有这样的本事,平日里苏先生便不用他在身边随侍,而让他到外头市井茶肆处游荡,打听些本地的小道消息。
淑宁从阿松那里打听到,自己老爹在城官声还好,而且城百姓对于过年送礼似乎习以为常,便放下了心。回想起自己这般胡思乱想,也有点好笑,难道相处了那么多年,她还不了解自家老爹的个性么?有好处他也会收,但盘剥百姓、官商勾结为非作歹的事,他却是不敢去做的。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五,阿银提出要回家过年,阿花阿娣也辞了去。佟氏十分惋惜,只好跟她们约好过了元宵要再回来。
新年张保要放假,早早带着长贵领了上头分派的东西回来了。佟氏一看,有半扇猪、半只羊,米、面各一石,瓜果蔬菜若干,却有两个竹篓,不知装的是什么,叫人打开一看,原来一个装的是活鱼,一个装的是活虾。
张保笑道:“这大冬天的,也算是难得了,这边人都讲究年夜饭要吃鱼,讨个‘年年有余’的吉利意思,这个我们早就知道了。不过吃虾倒是新鲜些,请夫人一并料理了吧。”
佟氏便命人都收到厨房的食材间去,淑宁一一记下了,开始想过年要做些什么新鲜菜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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