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谁都没想到,这次的台风,会如此来势汹汹。从零星小雨到瓢泼大雨,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然后,天上的雨就跟往下盖一样,不要命地下着。凤梧县就是此次台风的重灾区,很快,县内多条主道路被淹,甚至有内涝的风险,有关部门紧急启动紧急预案,开始连夜抢救。与此同时,总台驻南栖的记者也正快速赶来,只不过,被淹的道路阻碍了他们及时赶往现场。于是,采访完正往回赶的一行人,便临时打断了回酒店的计划。跟总台那边联系过之后,二话不说,摄像师将手中的家伙事一架,找好角度,便准备开始做现场播报。李申川从车里拿出工装和话筒,拿好之后,他先是看了眼在场的学生,每一个都是在读大学生,没有一个有经验面对这样的现场直播。只有一个,是陶醉。但她不是总台记者,李申川怕她现在上镜会遭受非议,于是,自己换上了带着台标的工服,拿起话筒,立马进入播报状态。在这一刻,他不再是讲台上温文尔雅的大学教授,也不是电视台说一不二的领导,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传递现场情况的媒体人。他站在漫天大雨里,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扶着耳麦,就这样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接受到那边的指令,他赶紧应了声:“主持人。”应完,立刻开始播报:“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奇山村至凤梧县的交叉路口,大雨已经下了一个多小时,并且有逐渐增大的趋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播报上,以至于没人看到,他身边的一颗大树,正在飓风的摧折下,摇摇欲坠。“据了解,当地有关部门已经启动紧急预案”正说着,一阵巨大到刺耳的疾风,没有任何预兆的呼啸而过,疾风夹杂暴雨,所有人都本能抬手捂住了眼睛。这次的风雨实在是太来势汹汹,以至于经验丰富的摄影师,也差点没扛稳极具重量感的镜头,任它从肩头滑落至湿泞陆地。急速下滑的镜头只捕捉到一个急坠的大树,和一个狂奔的身影。下一秒,刺啦一声,信号切断。-连线突然出现黑屏,直播厅的主持人专业性极强地将信号拉回,然后,继续下面的播报。而凤梧县的播报现场,则是慌乱一片。那棵突然倾倒下来的大树,被现场人一同施力,才得以从两个人身上搬开。搬开大树后,一行人又赶紧去扶李申川,以及陶醉。刚才千钧一发的险境,是她冲过去,将李申川推开,才让他没有被砸到。而她自己的后背,则因为摔倒,没能逃过一劫。将她从地面上扶起来之后,大家纷纷过来询问:“没事吧?身上疼不疼?没有砸到头吧?”陶醉摇摇头:“没事没事,就是后背有些疼,没砸到头,放心。”大家又说:“去医院去医院,赶紧去医院。”车开走前,李申川回头看了眼倒下的大树。如果不是她那一推,那根树杈很有可能直直刺向他的胸腔。在此刻,这位久经风霜、见识过人间百态、品尝过人情冷暖的资深媒体人,眼眶控制不住地涌出了热泪,和漫天大雨混在一起,让人分不清他脸上到底是雨还是泪滴。多年未见,久别重逢时,他劈头盖脸对她便是一通质问。但现在,他只想对自己质问。李申川,你问问你自己,即使她默不作声地消失了四年,但不管是临场提问,还是现场直播,还是今天的采访任务,她哪一个没有出色的完成?可你给过她一个好脸色吗?其实他知道,今天的她原本是有事的,昨天在过来的车上,她接了不知道多少个学生的电话。但即使这样,她还是二话不说地跟他来了。当时的她,听到他的提议,什么都没问,甚至连衣服都忘了换。李申川,你亲眼见证了她蜕变至今的艰难过程,为什么还要去怀疑她的热忱和信仰?你凭什么!你不过就是当了她几年老师,你凭什么?你对她寄予厚望,可她哪次让你失望了?你明明知道她一定有言不由衷的苦衷,你为什么就这么冲动!还好,所有自责都来得及补救。经过检查,陶醉只是肩背擦伤,除此之外没有大碍,医生配好药,让她去清创室,那里会有专门的护士给她上药。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直播黑屏的词条又迅速上了热搜。当时天黑雨大,镜头只捕捉到一个一晃而过的背影。但陌生人认不出,至亲怎么可能认不出。陶醉在上药的时候,终于借到了一个手机。她腾出手,先是给家里的座机打了个电话,结果没人接,给陶亦鸿的手机打,还是没人接,最后,她给姜素月打了过去。接通后,那边立刻传来一个焦急至极的声音:“喂喂喂!你没事吧,我现在正开车带叔叔往你那赶呢。”陶醉一听,比她还急:“我没事没事,就是肩背处有些擦伤,已经在医院处理过了,你们赶紧给我回去,现在路况这么复杂,千万别来,要不我还得担心我们。”听到这儿,姜素月长长松了一口气:“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那我们就先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下了,你放心吧,等明早我再带叔叔回家,绝对安全。”陶醉:“好好好。”说完,那边传来一个声音,颤抖着,却尽力平静着,叫了她一声:“陶陶”陶醉一听这个声音,眼眶瞬间就湿了,说:“爸,我没事,就一点小伤,您千万别担心,您的身体不能着急的,知道么?”“爸知道爸知道,爸没有着急,爸爸好着呢,那你好好休息,回来爸给你做好吃的。”“嗯,好。”然后,姜素月就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铁骨铮铮的男人,无声地留下了两行热泪。陶醉挂了这边的电话,又给枕风眠打了过去,不过他一直没接。看来应该是还在忙工作,想到这儿,陶醉反倒是放下了心。-后半夜,发了疯的雨势终于渐渐小了下来。司韫刚出完救援任务回来,身体和精神都疲惫至极,但他也没敢立刻去休息,而是在酒店大厅干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等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身高腿长,西装笔挺,风尘仆仆,仍难掩帅气英俊。知道他此刻肯定心急得不行,但司韫还是走上前去,拽着他的胳膊,给他打了个预防针:“你当年受伤那事,我昨晚告诉陶醉了。”枕风眠:“”他听了,极为无语地睨了司韫一眼,没好气地落了句:“你可真行。”可真是我的最佳损友。早不告诉晚不告诉,偏偏昨天告诉。这等会儿要是问起来,让他怎么编。虽然无语归无语,但枕风眠现在根本没太多工夫去跟他掰扯这件事,虽然已经得知她是安全的,但他不亲眼看到不放心,于是侧眸问旁边人:“在哪间房?”司韫:“216。”话音一落,他就迈开长腿跑了上去。216房间里,南晓星昨晚为了陶醉跑东跑西,此刻累得不行,以至于根本没听到敲门声。最后还是陶醉过来开的门。本以为是同事过来送药,结果没想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一个让她思念至极的身影。看到他,陶醉目光一愣,下一秒,开心得唇角眉梢都扬起,眼睛亮得像天边辰星:“你怎么来啦?”结果,脸上的笑容,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两点四十五分。这个点,高铁早已停运,火车和自驾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