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阴天。
上午的科学课上,一个脸上胡子拉碴的大叔,风尘仆仆赶到教室门口,把第三组一个叫“徐莹莹”的女孩叫了出去。
很快,徐莹莹丢了魂似的回到教室,跟科学老师请了假,简单收拾了东西,走了。
课后,班上炸开一条消息——“徐莹莹爷爷死了”。
两世为人,在家里、在社会上无数次接触过死亡的叶彩,怡然自得的心顿时撕开一道口子。
幸福快乐的承载体是“人”,“人”有生老病死。
徐莹莹叶彩不熟悉,她爷爷叶彩也没见过,但叶彩知道农村老人通常是一副怎样的面貌,上次在客车上坐在蛇皮袋的老爷爷,那副皮肤黑黝黝皱巴巴、牙齿褐黄残缺不齐的枯朽形象,就是最真实的写照。
农村里的老人往往是没有安享晚年这一说的,六七十的,甚至八十多的,仍然拖着一具佝偻身躯在田里操劳,吃吃点剩菜,睡睡个把小时。如果哪天睡了很久都没起床,那多半就是死了。
这次是徐莹莹爷爷,下次轮到谁?
叶彩坐立不安,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可家里还没装电话,她只好去找小杨老师。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实际意义,也许只是求个心安。
小杨老师带着她在校门口小商店打了个电话,十里湾桥头商店田叔叔接的,那边说等会儿,便去叫人了。
拿着话筒,小杨老师揉了揉叶彩的脑瓜子,目光柔和,叶彩紧紧攥着小杨老师的衣角。
电话那边传来苍老声音:“喂,嘉瑜啊?”
小杨老师应道:“哎,爸,是我。”
电话那头说:“怎么?有什么事啊?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小杨老师说:“不是,没什么困难,就是您孙女想跟您说说话。”
叶彩接过了话筒,嚅嗫的说:“爷……”
“是彩啊?彩,哎呀,还知道跟爷爷打电话啦……”
那边一阵剧烈咳嗽。
小杨老师和叶彩都不知所措。
“哎呀我这……爷爷老了,爷爷老了。你在……干什么呀?没搞感冒吧?多穿点,前天下好大雨,这两天冷哪,啊,多穿点衣服,晚上睡觉把被子盖好,你那边被子够不够啊?不够我给你们拿两套过来。”
叶彩说:“够,够,不冷。”
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的说,叶彩这边低眉顺眼的听。
末了,电话那头说:“没什么事我这边就挂啦……”
叶彩忙说:“有,有事!”
——“什么事啊?你讲嘛。”
叶彩说:“我……我编……我跳……嗯,我……我们,我们国庆节,有晚会,我……爷过来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