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金人婆子走了过来,看到韩皎与赵寰在廊檐下说话,顿时疑惑地打量着她们。
韩皎脸色顿时变了,厉声道:“你们都听仔细了,不许乱出去走动打听!”
赵寰恭敬应是,韩皎哼了声,昂着头趾高气扬转身离开。金人婆子见了,暗自朝她们撇了撇嘴,一扭身转头也走了。
回到屋,赵瑚儿她们立刻围了上来,关心问道:“如何了?先前我听你们在嗡嗡嗡说话,可惜没能听清楚。我就怕韩婆子在从中作怪。”
赵寰不由得看了赵瑚儿一眼,道:“韩皎要作怪,早就作怪了,你别总针对她。”
赵瑚儿讪笑着,怏怏应了是。赵寰将与韩皎的话简单说了,大家一听,跟着高兴不已:“又多了人!我们得赶紧,找更多的人加入才行!”
“九嫂嫂,劳烦你一件事,去劝说十二嫂嫂几句。”
赵寰叫住了准备出门的邢秉懿,苦笑着道。
邢秉懿顿了下,旋即明白过来。赵寰与严善是亲姑嫂,她在浣衣院的遭遇,恐以后赵寰告诉赵植,令她难堪。
“好,我去劝她一劝。”
邢秉懿暗自叹息了声,女人都傻得很。
赵寰看着赵金铃几个小的,她算了下,浣衣院如她这般大的小娘子,差不多有六七人。
她们不能留下来,得提早送出去。起事时,她们不好安排。起事不成,她们也不应在此地成长。
北地天黑得尤其早,一入夜,浣衣院就更像座乱坟岗。
只是,今日的浣衣院,天气依然一样寒冷,私底下却暗流涌动。
赵瑚儿她们陆陆续续回来了,眉眼间,一片掩饰不住的激动。
赵寰正与赵神佑三人讲完送她们出去的打算,知道此事顺利,不由得跟着心情一松。
这时,邢秉懿绷着脸,硬拉着严善进了屋。
赵寰抬头看去,严善在昏黄的灯盏照耀下,脸色白中透着蜡黄。不知是否屋子里人太多,她深埋着头,显得很是局促不安。
邢秉懿丧气地道:“二十一娘,我劝不了她,还是你来吧。她那屋子黑漆漆,跟冰窟一样冷。我就把她给带来了,住在那地方,好好的人都得病了。”
赵瑚儿见状,忙对赵金铃她们道:“我们去九嫂嫂屋子。”
屋子的人都离开,剩下了严善与赵寰两人。她终于缓缓抬起了头,不安地道:“九嫂嫂与我说过了,你们都是好心,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
赵寰招呼严善在炕上坐,倒了杯温水递给她:“你喝些水。”
严善忙起身接过,道谢之后,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啜着陶碗里的水。
赵寰实在太忙,没那么多功夫与严善推心置腹,径直说道:“十二嫂,你身子哪里不舒服,细细说给我听吧,我去问郎中给你拿药。你不要瞒着,身子好,一切方有可能。”
严善紧握着碗,青筋突起的手背绷紧,手指渐渐泛白。她勉强想挤出丝笑,却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嘴皮哆嗦了下,道:“我没事,自从二娘子没了,一郎离开我身边,我这心啊,就被挖了大半去。还活着作甚呢,以后有何脸面见王爷?”
二娘子赵一郎这对儿女,是严善所生。赵胡郎与大娘子,则是妾室所出。
赵寰沉吟了下,冷酷地道:“赵植还好生生活着,他不要你了。”
严善一下抬起头,手中的陶碗一晃,水倾倒在裙摆上。双眸直直望着赵寰,伤痛,晦涩,难堪,各种情绪闪过。
赵寰再次强调:“赵植又生了个儿子。他是我一母同胞的哥哥,他不要你这个嫡妻,也不要我这个亲手足。他一个大男人,手脚健全,还领兵打过仗,却没为你我做一点点事。”
严善眼眶渐渐泛红,泪水沿着眼角汩汩滴落,手中的碗滚落在地。她俯身趴在炕上,瘦骨嶙峋的双肩抽搐着,哭得绝望,撕心裂肺。
赵寰默默看着严善哭,她心中也不好过。浣衣院的人自顾不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伤与苦难。给她一剂猛药,她得自己站起来。
严善痛哭不止,将这些年的辛酸苦楚,都化在了哭声里。
赵寰捡起碗,去拧了热帕子,重新再倒了碗水走过去,轻唤道:“十二嫂,哭过一场,就当自己死过了一次,以后,你得为自己而活。”
严善的哭声渐停,变成了抽噎。缓缓撑着起身,接过帕子覆在脸上,双手颤抖,好半晌才缓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