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年近六旬,面容憔悴的糜竺柱了根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进了关府大门,看到糜竺竟这般形容枯槁,关索也不由微微叹息,糜竺好坏也是刘备最尊敬的臣子之一,眼下却变成这副模样,看来糜芳降吴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在与负责护丧的赖恭见礼完毕后,糜竺又痛心疾首地望向了关氏兄弟,愧疚地说道:“三位郎君,老夫对不住你们啊!”
吊唁之时,关氏兄弟依旧在两旁哭泣,而糜竺亲自焚烧纸钱,在关羽灵前悲声痛哭,片刻功夫就两袖湿透,伤心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刘备,当然这其中包含着糜竺的万分自责。
糜竺一面哭,一面向关羽忏悔,又不断地痛骂糜芳,吊唁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方才结束。由于糜竺年事已高,痛哭一场后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起身时也站都站不稳了,赖恭深怕糜竺有个闪失,便让关氏兄弟先请糜竺到后堂拜茶,等歇息片刻再让糜竺回府。
到了后堂,糜竺依旧情绪难以平复,喝了几口水都是呛得不行,看到他这个样子,就连关平也是心中不忍,连忙劝道:“糜公年事已高,切莫自责过度,伤了身体。”
“荆州丢失,云长亡故,罪在逆弟!老夫身为兄长,上不能报恩大王,下不能诛戮逆弟,还有何面目再见大王,再见各位同僚!”糜竺捶胸长叹道。虽然刘备不曾怪罪于他,可他终究是糜芳兄长,他日后如何能在众人面前抬得起头。
“小子闻糜公曾向大王面缚请罪,大王则言兄弟罪不相及。糜子方投降孙权固然可恨,但糜公对大王忠心耿耿,无须如此愧疚。”关索这时也开口劝道,“想来先父泉下有知,也绝不会怪罪糜公。”
“老夫才能浅薄,无谋无勇,尸位素餐多年,已是万分惭愧!”糜竺长叹一声,摆手道,“还不如早日去向云长谢罪!”
看到糜竺这般颓废,关索略一思忖,很快便有了主意,连忙说道:“小子早闻糜公是商贾奇才,蜀中物产丰富,有多少奇货,想来糜公心里最是清楚!譬如这蜀锦……”
“嗯?”糜竺与关平、关兴皆不知关索为何突然说到这个话题,皆是好生奇怪。
关索不理会三人疑惑的目光,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眼下荆州失陷,大王霸业全靠蜀中支持,糜公若能一展所长,何愁不能为大王分忧!”
糜竺虽是因关羽之死而心神意乱,但他好歹也年过六旬,吃过的盐比关索吃过的米还多。关索都说到这份上了,糜竺如何不清楚,当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多谢二郎君指点!”
自刘备入主益州后,设立司盐校尉和司金中郎将,实行盐铁专卖,作为政府的一个重要财政收入,但除此以外,官府并不从事其他销售,府库常常会出现缺钱的情况。而糜竺自来到益州后,既不统军也不管事,只是偶尔在刘备身边提提建议,因此空闲时间很多,闲暇之余便重操旧业,做起了生意,五年来积累了不少班底。
数日后,糜竺前往汉中王府拜见刘备,直言愿监管蜀锦的制造与销售,充实军资。恰逢诸葛亮外出归来,十分赞同糜竺的观点,蜀锦工艺精美,是蜀中最有贸易前途的商品,确实应有人负责管理。糜竺出身商贾世家,在刘备的重臣之中,无人比他更为合适了。
很快,刘备便草拟了一份决定,命糜竺兼任蜀锦校尉,简称锦官,并在成都锦江边建设官方蜀锦工坊。
此外,各郡县内开设多个蜀锦专卖市场,官家与私家蜀锦均须在此销售,统一蜀锦
在益州境内的价格,防止有人恶意杀价扰乱市场。同时由糜竺组建商队,将蜀锦销往其余州郡。官方蜀锦利润,六成归入府库,四成归由糜竺。
听到刘备让自己拿四成的利润,糜竺慌忙伏拜于地,恳切地说道:“罪臣只愿为大王分忧,以补逆弟降吴之罪!蜀锦的一切收入,罪臣均将上交大王。至于一应开销,罪臣自有俸禄可以承担。”
让人自掏腰包,白白出力,刘备多少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的,何况这个人是自己的从龙之臣糜竺。只是糜竺执意不肯,刘备知道他仍是因为糜芳降吴一事心存愧疚,因此也不再强求,等日后再补偿糜竺的劳苦。
“子仲大病初愈,还要为孤如此劳累,孤着实于心不忍!”刘备亲自扶起糜竺,即便是当了汉中王,刘备始终忘不了糜竺在患难时期对他的鼎力相助,因此他对糜竺也是非常的敬重。
“听闻子仲数日前曾去关府吊唁,这蜀锦一事,莫不是关氏兄弟向你提及?”这个时候,诸葛亮突然微笑着问道。
“正是!”糜竺连忙点头道,“孔明如何得知?”
“亮只是猜测。”诸葛亮顿时起了兴趣,“可是关平所言?”
“并非关平,乃关羽庶子关索。”糜竺说到这里,也是感叹道,“若不是他这番话,我只恐难以振作起来。”
听到糜竺说出关索的名字,刘备与诸葛亮不由得对望一眼,心中可以说既是意外,也不意外。
不意外的原因,是因为关索近日确实展现出远胜同龄少年的见识,已然超越他兄弟关平与关兴。而意外的原因,则是关索居然会想到通过蜀锦来充实益州的府库。何况这关索自幼生长在荆州,第一次入川便看出蜀锦在蜀中独特的价值,确实十分难得。
就在刘备与诸葛亮感叹关索之才的时候,一名士卒突然快步进门禀报道:“启禀大王,孙权麾下绥南将军诸葛瑾现在城外,请求大王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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