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只有短短几行字:
&ldo;燕儿,我一切都好,请不要挂念。前段时间通讯不便,我无法跟你联系,让你担心了,请你原谅。我最近一段时间不会住在学校里,等我回到学校再跟你联系。好好照顾孩子,别操心,别累坏了,别把奶水搞没了。&rdo;
这封信把她彻底搞糊涂了,怎么完全没有了前段时间的亲密热烈,除了一个&ldo;别把奶水搞没了&rdo;是黄海曾经说过的话,其它都是人人可云的东西。她怀疑这信不是黄海写的,而是他妈妈或者爸爸代写的。但如果是他们代写的,他们又怎么会想起给她写封信呢?对他们来说,她不过是黄海的老同学,他们应该不会自作主张替黄海写这么一封信,除非黄海以前就对父母讲过他们的事。
她觉得这很有可能,因为她上次去黄海家的时候,他父母一点也没显得吃惊,连名字都没问一下,说明黄海在家里讲到过她,说不定还给他父母看过她的照片,他们曾在一起照过全班合影。黄海说他从来都不参加全班合影的,就是因为她,他才参加了那次的全班合影,还特别选了她后面的那个位置。
所以她觉得黄海的父母这次一定是见到黄海了,但黄海遇到了麻烦,或者被抓了,或者---奄奄一息了,才把那块石头托付给他父母,而他父母明白儿子的心情,就代为写了那封信来安慰她。
她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背上孩子就到菜市场那里去找车送她去黄海家,最后只找到一辆拖菜的三轮车,那人说二十块钱可以送她去。她找了几张报纸垫在车里,抱着孩子坐了进去,一路颠簸来到黄海家。两位老人看见她都吃了一惊,看见那辆三轮车就更吃惊,连声说:&ldo;早知道你要过来,我们就叫车等你一下了---&rdo;
她也不客套,直接就问:&ldo;黄阿姨,黄伯伯,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请你们对我说实话,别瞒着我。我不是小孩子了,对这件事我也有了很久的思想准备了,不管是---什么消息,我都能承受。请你们把实情告诉我吧,不然的话,我心里总是放不下。这些天,我---总是担着心,连奶都回掉了----我----&rdo;她说不下去,抽泣起来。
黄阿姨声明说:&ldo;小石啊,不是我们不告诉你,是--条件不许可啊----&rdo;
&ldo;你们就告诉我他是不是还---活着就行---我知道这里的人---对学cháo什么态度--我不会---讲出去的---&rdo;
黄伯伯连声说:&ldo;活着,活着,他没事。我以为他在信里都跟你说了呢,原来他连这都没说?&rdo;
她听黄伯伯的口气,那信的确是黄海写的,心里一阵轻松:&ldo;他在信里说了的,但我---不敢相信---因为字迹不像他的---我以为---是你们出于好心----&rdo;
黄阿姨说:&ldo;信是他写的,是他写的,他写完就交给我们的,不会有错。只不过他的手----&rdo;
黄伯伯似乎在给黄阿姨做眼色,黄阿姨就停下不说了。石燕猜测说:&ldo;是不是他手受了伤?&rdo;
黄阿姨跟黄伯伯商量说:&ldo;就都告诉她了吧,她不是坏人,不然海儿也不会---叫我们带东西给她了---。&rdo;黄伯伯似乎让步了,黄阿姨说,&ldo;小石啊,我们家海儿这次可遭了罪了,肩上腿上都---被子弹打伤了---&rdo;黄阿姨说不下去,哽咽起来。
黄伯伯说:&ldo;海儿算是很幸运的了---不是中的那种---开花子弹。如果是中的那种子弹,那就不得了啦,一边进去,从另一边出来,两边都给你撕个大洞,流血不止,那就没救了,因为那时血库的血供不应求----&rdo;
她听得毛骨悚然,急切地问:&ldo;那他现在---没事了吧?&rdo;
&ldo;现在是脱离危险了,但是---小石你可千万别传出去啊,听说现在查得很严,身上有枪伤的人都会被抓起来----&rdo;
她惊慌地问:&ldo;那他---怎么办?你们怎么不把他带回来?&rdo;
&ldo;带回来更不安全,我们这里是军工厂---&rdo;
&ldo;那他现在在哪里?安全吗?&rdo;
两个老人面面相觑一阵,都不愿说。最后两人又耳语了一阵,黄阿姨才说:&ldo;小石啊,我们这是把海儿的性命都交到你手里了,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rdo;
&ldo;我不会的---&rdo;
&ldo;他现在住在他---岳父家---这次多亏了他爱人一家了,他那天跟他爱人一起回家,刚好遇上军队进城,他---受了误伤----他爱人找人把他送进医院,幸亏送得及时,他又带着a大的工作证,不然的话---恐怕都轮不到他上手术台---后来怕上面派人来查---他岳父把他接回家去了---&rdo;
她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热泪盈眶地说:&ldo;现在我就放心了---&rdo;
黄伯伯找了个人送她回去,是个个体户,开的是一辆老得退了休的带斗军用摩托,也要了她二十块钱,比坐买菜的三轮车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