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翠的竹叶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午后的阳光滤过层叠交错的枝叶,印在眼前的石子小径上,叶影横斜、洒然疏落,倒有几分写意泼墨的味道。
傅珺将窗屉子推开了一条缝,凉润清寒的空气自窗缝里钻了进来,携着几分南方雪后的潮意。
“这雪也下得奇,才小半天儿就停了。”青蔓自傅珺身后探头看了看,发出了一句感叹。
傅珺合上窗屉子,转身看着她笑,一旁的涉江便翻动着薰笼上的衣裳,摇头道:“你都多大了,整天还老想着这些?”
沈妈妈便也笑了起来,道:“正是这个话,青蔓这是想堆雪人儿了,只恨这雪没下起来。”
这话说得连傅珺都笑了出来,青蔓的圆脸上升起红云,小声儿道:“人家就说一下,妈妈又来讲人家了。”
仍旧是孩子式的语气,便连她面上的神情亦带着几分天真。傅珺不由想起青蔓小时候的样子,一时间心下倒有些怅然。
人皆道光阴似水,此时的她倒真是如此希望着的。
只是,自大军开拔之后,这时间便过得格外地慢,如今距孟渊离开不过十余日,傅珺却觉得已经过去好长时间了。
她坐回案边,端起了桌上的茶盏,望着盏中浅碧色的茶水,轻叹了一口气。
郡主府的一应用物皆是按着宫制来的,以傅珺的品级,这茶碗杯盏等物便是一色的雨过天青官窑,盏中茶水亦是太后娘娘才赏下来的湖州顾渚。此刻,坐在烧着地龙的东次间儿里,傅珺只觉得诸处皆好,除了孟渊不在,让她略有些遗憾。
傅珺是在小雪前几日住回郡主府的。
此次她回郡主府的理由十分充分。年关将至,郡主府也需洒扫除尘,又有皇庄的庄头进京送来一年的账目并庄上的出息,勇毅郡主回郡主府打理事物,这理由自是无人敢驳。
这几日,六合的庄头们已经陆续进府请了安,交了帐单并送上了年礼,又有孟渊名下的铺子掌柜进府交账,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孟渊前几天来了一封信,信上说一切皆安,又写了些沿路的风景,还道傅珺做的里衣他现在每天都穿着,夸傅珺针线活儿好。
傅珺捧着茶盏,忆及孟渊信中写的那些话,她的唇角便噙了一丝浅笑,沈妈妈在旁看着,眼中亦是笑意暖暖。
虽说女子嫁人之后,凡事便应以婆家为重。可是,有个裴氏那样的婆母在,沈妈妈便也觉得这些规矩不守也罢,傅珺回郡主府过冬,沈妈妈更是十分赞同。
她们家姑娘打小身子骨就弱,冬日颇为畏寒,而临清阁里却又没个地龙火墙,就靠那几个碳盆子,远不及郡主府暖和。
“绿萍,你去取了录册过来我瞧瞧。”傅珺轻声吩咐道。如今几所庄子的出息都出来了,她还不曾合过账,此时见手头无事,便想拿过来算一算。
绿萍应诺一声,便自去了里间儿,不多时便捧着账本过来了,又将算筹也一并带了过来,傅珺便搁下了茶盏,坐在案边合起账来。
自获封勇毅郡主之后,傅珺名下的四所皇庄进项倒是一年比一年多,今年交上来的银两加起来近六百两,颇出傅珺意料。再加上孟渊名下各处铺面儿等等,三房今年一年的入息共计五千七百两,算得上是收获颇丰。
除此之外,各庄头们还送来了不少野物、菜蔬、米粮、庄子里自酿的酒等等,将郡主府的库房堆得满满的。
这些东西自不好独个儿留着,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傅珺便将这些东西分成了几份,分送往平南侯府、外祖父王家、谢家并其他人家,权作年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