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去看看。”闽霁欣然答应。
灾民不放心,担忧道:“那张寡妇为人粗鄙,说话不中听,闽侍读还是别见的好。”
闽霁:“你叫人寡妇,说话就好听了?”
灾民打自己一巴掌:“诶,我这张贱嘴。”
闽霁:“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许你随便打了?”
灾民嘿嘿傻乐,说:“闽侍读教训得是。”
张寡妇很显眼,闽霁去找她的时候,她正搬一张小板凳坐在田地中央舌战群儒。
张寡妇愤愤骂道:“他娘的,这日子过得真他妈憋屈!老伴儿蹬腿儿了,娘家立马翻脸不认人,婆家更是把我当成丧门星,族里那些亲戚全当我死了一样,村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也没一个拿正眼瞧我。连官府也欺负老子孤儿寡母,发救济物资的时候,他们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就算有我的份儿,也是少得抠搜的。修啥水渠呢,好事哪能轮到我这个苦命婆娘,还扯什么女人家没力气尽添乱,老子的膀子力气再小,还能不如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这群天杀的,没心没肺的玩意儿!是不是觉着我一个寡妇就活该受罪,不该活在这世上?好事甭想沾边儿,可一旦碰到占地征田的事儿,立马就盯上我那仅有的两亩救命田,水渠硬是要从我头上碾过去!”
闽霁远远地站着听了会儿,张寡妇的声音好像是在历史长河上飘荡的一曲妇女哀歌。
当地官员早得了信儿,赶忙过来迎接闽霁,顺便大吐苦水:“这个寡妇厉害了,早年丈夫刚死就不知道去哪儿怀了野种,愣是把一份家业保下来。后来老天开眼,让她那孩子一生下来就是个残废……”
秋色厉声打断:“你是哪个衙门的?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什么污糟话都敢拿来说?”
官员吓得赶紧跪下认错,却被王弦直接拉起来,示意他少说话。
“我、我……我?”官员想问王弦怎么挽回,他不想因此丢官啊!
“去洗把脸再来。”王弦把人打发走,然后跟闽霁解释,“瞧这妇人一张利嘴,无论谁整日听她骂街都要崩溃,何况他们已经听了好几天。”
“我听着倒觉得有趣儿呢!”闽霁淡淡道,“她的诉求是什么?想用这两亩地置换更多更好的田产吗?”
另一位官员看看闽霁,再看看王弦,得了王弦点头才小心翼翼地回答:“灾后重建事务多,她家派不出人,却眼红别人家有活干。”
闽霁问道:“为何不给她派活干?嫌她挖沟渠力气小,那后勤呢?淘米熬粥,她也不能干吗?”
官员茫然地眨着烟,茫然地看向王弦。
这话怎么说好呢?
淘米熬粥这事儿吧,张寡妇确实能干,可是这活儿一堆人抢着干啊!不说厨房里干活清闲,还能捞点儿油水,便是一天到晚闻着味儿都欢喜,这可是灾区!
王弦清清嗓子,有话直说:“女郎觉得这是好活计,旁人也这么觉得。有这等好事,必定优先安排给有功劳的人家,譬如家中男丁战死沙场。”
官员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虽然里面肯定有几个不合理的关系户,但大部分安排都经得起调查。
“哦,那就是活少人多。”闽霁总结道。
张寡妇仍然坐在烈日底下面对一群官吏口灿莲花,她那样鲜活并且努力,但却没有感染任何一个人。
闽霁觉得张寡妇有趣,但也仅此而已,不可能把她写进奏疏里。
她经常会在严肃的行文中添两笔民间奇人趣事,一是让皇上看到世间百态,二是逗皇上开心,三是图皇上爱看,至少不烦她。
张寡妇有趣,但连插科打诨的戏份都不配。
闽霁缓缓走到张寡妇面前,开门见山地问道:“修渠人员已经饱和,你想替掉谁的岗?”
张寡妇眼皮一掀:“你是谁?”
闽霁不想做得太仗势欺人,此行只带着秋色、王弦和几个亲卫,排场甚至比不上县官。
“我是能在这里说得上话的人。”闽霁回答。
“哦,你就是他们说的京里来的小娘子。”张寡妇满脸不屑,“我想替你的岗,我要是有你这么大能耐,指定比你做得好。”
闽霁淡淡笑道:“是吗?你会写字吗?能把灾区的情况如实传递回京,并引起朝廷重视吗?你知道全国几个州郡,今年哪个郡粮食丰收,哪个州布匹产量丰富吗?外头的事情暂且不论,就说灾区之内,官府用人的优先顺序是什么你知道吗?让你制定一套规则,你能保证比现在执行得更好吗?”
张寡妇被怼得说不出话,她正想回答可以请个秀才代写,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思路灵活沾沾自喜,闽霁的问题便一个接一个抛出来。
她才知道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