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设备已经关停很久,污泥堆积干涸在里面,发出难以形容的恶臭。
她在里面藏了很久很久,好几次,仿佛听到脚步声从外面经过,一直躲到天黑,四周一丝声音都没有了。
她从管道里爬出来,漆黑的工厂犹如一个迷宫,她一个人走在里面,很害怕,也很想爸爸妈妈。
凭着有限的记忆走了很久,才找到原来那间库房。
绑匪已经走了,她看到她的父母安静地躺在地上。
天上的月亮惨白而微弱,照着他们狼狈而毫无生机的脸,满身的血。
那天的事,林语熙只跟警察和小姨讲过,她已经很久没有跟人提起,很久没有去回想。
很长一段时间,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工厂,挥之不去的腐臭味,反反复复出现在她的噩梦里。
徐姐从起初的震惊,慢慢变成满眼心疼:“我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身世……”
“徐姐,我没有孩子,我可能没有办法真正体会你的心情。”林语熙说,“但我知道,如果是我妈妈,她会理解你的,因为她像你爱冉冉一样爱我。”
徐姐眼睛红了,抬起手背就想蹭,林语熙从口袋里拿了纸巾给她。
“用手揉眼睛的习惯真的要改掉,尤其是你现在的状况,平时更要注意用眼卫生。”
徐姐擦了擦眼泪,林语熙停了会,才又道:“昨天冉冉问我,愿不愿意用我的眼睛救我妈妈。”
“如果我有机会的话。”她说,“不止眼睛,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冉冉也是这样想的。”
这句话终于让徐姐遏制不住地恸哭起来,她用力克制着,不敢哭得太大声,怕被孩子听到。
可冉冉还是从病房里出来了,用小手帮妈妈擦脸上的眼泪,一边擦着,一边自己的眼泪也啪嗒啪嗒掉起来。
徐姐抱住她,相依为命的母女俩哭成一团。
那哭声压抑、悲痛而令人动容。
林语熙扭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把眼泪强行压了回去。
她把纸巾留给徐姐,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起身打算离开。
“谢谢你,林医生。”徐姐带着哭腔说。
“谢我干什么。”林语熙说,“我什么都没帮上你。”
每次看到她们,她都会感到一点惭愧,因为她能做的实在有限。
从病房出来,林语熙找到冉冉的主治医生。
严医生是他们医院治疗神母癌最权威的专家,一提到冉冉他就摇头叹息:“她这情况,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身为医生更能体会病魔的可怕,现在医疗技术已经很发达,可阎王若要你三更死,医生拼尽全力,最多只能留你到五更。
“你还是劝劝她妈吧,又不是现在就要摘掉孩子的角膜,只是如果有个万一,到时候她的眼睛能治好,孩子也能继续再看看这个世界。”
已经劝过了,看着母女俩抱头痛哭的模样,林语熙心里发酸。
她来找这是为了别的。
“严医生,之后冉冉的治疗费用,我会负责,如果还有什么方法能治疗的话,不管花多少钱都可以。”
早上这会正是忙碌的时候,严医生闻言手上动作都停了。
“小林,你也不是刚参加工作了,怎么还这么心软啊。”
他以前辈的身份劝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心善,可咱们干一行的,既要保有对患者的怜悯心,有时候也得学会看淡一点。你说每天这么多患者,谁不可怜?大家各有各的不容易,你帮得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