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司奉命护卫法场,高继勋听着众人议论,怒声呵斥: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云琅枕着铡刀底座,仰头见他气得面红耳赤,好心关怀:高大人饮一杯凉茶,败败心火
住口!高继勋上前一步,时辰已至!老太师不必听他妄言,尽快行刑
云琅抬了抬手,拿木枷卡住铡刀:且慢。
高继勋喘着粗气,死死盯着云琅。
云氏一族,滔天大罪。知罪逃亡罪加一等,合该当街处斩,以儆效尤。
云琅叹息一声:然,稚子何辜。
御史中丞站在法场边上,深吸口气,用力按了按额头。
这段话有些文雅。
云琅怕侍卫司的高大人不懂,卡着铡刀,好心解释:意思就是说,虽然我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但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没有罪的。
我听得懂!高继勋几乎恼羞成怒,少在这故弄玄虚!就算你身怀异数,也不过是个杂种余孽
云琅奇道:莫非高大人认为,昔日冤案虽然早已平反多年,琰王却还有罪不成?
高继勋正要呵斥,话到嘴边,忽然不自觉打了个激灵。
五年前那一场冤案,正是圣上死穴,朝野上下至今却仍然讳莫如深。
满朝文武都知道,圣上和端王兄弟情深,却因为人微言轻,只能眼睁睁看着端王获罪入狱。后来端王平反、镇远侯获罪,如今的圣上那时尚是六皇子,监斩时尚且一度哀痛过甚、吐血昏厥。
没能救下端王,皇上始终心怀愧疚,对端王遗子的厚待已到了不论规制不讲道理的地步。
平日里私下说说便也算了,此时众目睽睽,若是真被云琅绕进去、顺着话头说了,难免要惹皇上雷霆之怒。
高继勋惊出一身冷汗,闭了闭眼定定心神,沉声道:琰王自然无罪。
这就是了。云琅叹息一声,孩子是他的,自然也是无罪的。
纵然我有心伏法,却不该牵连无辜。
若是孩子已经足月,我舍了这条命,剖腹取子,也算对得起琰王。
云琅慨叹:偏偏他尚不足月,却要随我一尸两命,幼子何辜。可怜端王血脉飘摇,竟自此断绝
铡刀悬在半道,被木枷卡着落不下来。刑台上下听着云琅唏嘘慨叹表完了心迹,一时都有些茫然怔忡。
衙役愣愣扛着铡刀,抬头看向监斩官员。
大人稍坐。
监斩官出声,勉强恢复神智:云小侯爷,此事实在离奇,本朝也无此先例。时辰已至,恕下官
老太师庞甘忽然出声:且慢。
监斩官愣了下,转过头。
云琅。庞甘扶着拐杖上前,一双苍老浑浊的眼睛紧盯住他,依你所说,你与琰王关系匪浅?
云琅点头:自然。
庞甘看着云琅,心中一喜。
他始终欲从云琅口中逼问出同党,不想云琅此刻竟自己露了马脚,当下不动声色,缓声追问:是何关系?
云琅有些莫名:老太师不知道?
庞甘冷笑一声,正要开口点破这两人的勾当,云琅已经继续说下去:我爹害死了他爹,害死了他娘。
云琅稍坐起来,耐心给他讲:他爹一清二白,罪名是我爹诬陷的,谋逆是我爹栽赃的。
庞甘原本还凝神听着,却不想竟又被他戏耍一次,怒气冲心,咬牙呵斥:竖子!你
端王府上下四十余口回京奔丧,途中又遭山匪截杀,手段残酷非人。
云琅缓缓道:端王血脉,只剩他一个。
庞甘盯着他,枯瘦肩背起伏,脸色隐隐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