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含了支烟,在唇间辗转几回,还是没有点燃。张青兰的电话打来催促两次,他都说自己的工作还没完,再等等。张青兰十分不满,“不是你的事你是一点不上心啊,那孩子的伤都那样了,你还关心自己那点工作。”晋邺苦笑,“是我不好,我马上带他来。”温遗直播室的门有所响动,他挂了电话看过去,少年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那里了。晋邺噙着笑意走过去,抬手抚了一下纱布周围一圈的嫩肉,“伤口还是疼吗?”温遗微微侧头躲了一瞬,声音平淡,“好多了。”晋邺不禁蹙眉,对他下意识的动作有些不满。张青兰专门为温遗空出一间超级房间,并且还要亲手为温遗治疗。她将晋邺赶出去,晋邺不想,看着温遗希望他能开口留自己,但放眼看去,少年早就闭上眼了。无奈,他只能拍拍少年的肩,“我妈经验丰富,别担心。”少年不回答。“行了,我要是这点都做不好,白干这些年了。”张青兰催促他。房间门关上的瞬间,温遗睁眼了。“你是,叫温遗是吧?”张青兰看了一眼手边的患者详情单,语气就像跟一个陌生人说话般,没有感情。温遗垂眸,“嗯。”“你父母怎么会取这个字?这个字,在名字里很少见啊。”张青兰坐在诊疗床旁,一边与温遗闲聊缓解他的紧张,一边取下他脸上的纱布。温遗微微阖着眼,语气也很平静,“遗弃,我爸就是这样想的。”脸上取纱布的动作微滞,张青兰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不同,“你,跟你父母关系不好吗?”温遗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很轻的用鼻子发出一声“嗯”。少年的反应让张青兰有些尴尬,她咳了咳,安慰道,“世上哪儿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父母,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时间长了就解开了,不用太悲观。”温遗眉心微微动了动,唇角不自觉闪过一抹冷笑。他没有习惯与别人自白自己,上次对晋邺,他已经是花了很大的勇气,在等着晋邺的那几个小时,他想了很多能留住他的理由,可话到嘴边,他却不自觉地提起了这些往事。后来想想,或许是想让晋邺心疼他吧,他需要晋邺心软,可又厌恶这样的自己。张青兰见他不想说,也不再多问。用消毒毛巾裹上少年的银发时,指尖扶过他后颈处,发现那里有点不平整,似乎是伤疤。专业使然下,她没忍住来回摩挲了几次。“这里——”话还没问完,温遗就哑着声先说出口,“是一条疤。”张青兰估摸了一下,是一条跟中指一样长的疤痕,它凸起来的硬度,让她不难猜到是一条很深的并且没及时处理过的伤。“七岁的时候被碎盘子砸的,当时没躲开。”温遗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受伤的不是他一般。“是我爸的杰作。”他不想继续聊,索性就直接将罪魁祸首说了出来,也顺便回答了张青兰之前说的那句“误会”、“解开”,他跟他父亲不是一句简单的误会就能概括的,他们的隔阂也永远解不开。张青兰眼眶微红,眼上种植的假睫毛眨了几下,还是没忍住落出一滴泪来,滴在她的口罩上。或许是从小对晋邺的溺爱,她根本想象不到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亲。孩子不听话小打小骂她觉得无可厚非,但这么重的伤,怎么会有人忍心下得了手。“不要原谅。”良久,张青兰带着哽咽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温遗微微睁开眼,刚好看见她擦拭眼角的动作。“阿姨”温遗顿了顿,有些不可置信。“不要原谅他,”张青兰揉了揉少年依旧皱起的眉头,“这样的人不配做父亲。”或许是心里的黑暗照进了一缕光亮,温遗的心里受到了巨大的颤动,他冰冷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只有看晋邺时才有的表情,他唇角扬了扬,“他无所谓得不得到我的原谅。”张青兰的声音再也抑制不住,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温遗手足无措的看着她,脸上擦了药他也不敢乱动,只能一遍遍说着“没事的阿姨,都过去了。”后来的疗程里,张青兰开始与温遗聊他的身世,从他记事起,到现在,事无巨细,当然也不是单方面问,偶尔听见一些轻松的事,她也会顺带说一下晋邺。温遗斟酌着,尽量捡一些开心的事说,他尽可能的避免提起父亲,因为那个男人带来的,只有不好的回忆。可越说他越发现,遇见晋邺前能说出口的事太匮乏,反而提到近几个月还有些滔滔不绝。治疗室的门开了,晋邺就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半仰着头,眉心皱成一团。听见声响,他腾地起身,对上张青兰泛红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