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很简单,就是少了个螺丝而已,可难的是,那个型号的螺丝是军工专供,他们这边很难找。昨天从食品厂回去后,他马上赶到车间,让老技术工当即现场做。那种螺纹很特别,他们机械厂还没有那么精细的机器,只能借助其他工具,试了很多遍,才碾牙成功。杨媛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想福利品想多了,张口就问,“你们厂年节都发什么福利啊?”这可把李明宇逗笑了,“杨同志是也想给我们送花布?”杨媛大囧,这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啊。省城机械厂,只是挂了省城个名儿而已,其实隶属于中央机械工业部管理,重心在国防器械和武器制造上,是个名副其实的军工单位。让杨媛拿着花布去换福利,她换啥,她能换啥,她敢换吗?她还想多活两年呢!“我倒是想给你们送,可我也做不了主,也送不进去。”杨媛勉强挽尊,转头四周打量起来,这食品厂确实偏,走这么大会还没进城区。李明宇沉吟片刻,说了一句,“最近厂里做了一批闹钟。就是钟表,比手表大一些,但不能戴,可以放在桌子上,需要事先设定一个时间点,等走到那个点后,它就会发出叮铃铃的响声,提醒人们。”怕她不理解,他又解释了一下。杨媛眼神一亮,她可太需要一个闹钟了。自从来到这里后,她好像就失去了时间,刚开始特别不习惯,她曾经去百货大楼手表柜台前转悠好几回,可因为没票,买不了。后来到印染厂上班,下工吃饭厂里到点都会打铃,慢慢的她也适应了这种日子,就是有工业票,也不舍得手里的钱,真的,一个月就那么点可怜巴巴的工资,攒钱太难了。然而,还是会不可避免的闷得慌。如果要是有闹钟……“只能给你两个。”李明宇比出两根手指。杨媛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频频点头,有就行,不嫌少。军工厂里的东西,自然是不能随便往外拿,就算生产这批闹钟是内部自用的也不行,都是有数的东西。李明宇也不是冒然跟杨媛说这种话,闹钟他得一个,再找同事一个,给杨媛这算朋友赠送,跟公家不扯关系。目的嘛,“我需要一条红裙子。”临分开前,二人交换了地址,挥手再见。周瑶瑶一胳膊把笑得春心荡漾的杨媛杵醒,“别看了,都走远了。”“啊啊啊”她埋在周瑶瑶背后,“他笑起来真的好好看。”天知道刚才她心里的小人儿多亢奋,落日最后一抹夕阳照过来,李明宇一笑,眼下那颗小痣熠熠颤动,余晖中让她简直想溺死那柔和的目光中。“可惜,红裙子呢,有对象了。”周瑶瑶毫不留情戳破她的小泡泡。是啊,红裙子,呜呜呜,她的暗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我还没有脱单,就又变回了单身狗?”周瑶瑶大为不解,“什么是单身狗?你为啥骂自己狗啊?”杨媛一噎,“……那我是单身大师。”“嘘,现在不让搞封建迷信,你注意点,不要说大师什么。”“呃…不能说单身狗,也不能说单身大师,那我是,,”“为什么不能好好当个人呢???”杨媛:…………周瑶瑶卫俊良夫妻就在旁边听着,她也不能越过他们先问别人去。周瑶瑶二话不说,想要。虽然结婚时,买了手表,但家里又不是她一个人,手表在她手上,旁人看时间仍不方便。要是能有个闹钟摆家里,跟钟表也没两样了。现在一座钟表价格有点奢侈,关键几乎找不到票,有个闹钟看时间不比没有强?商量好,有人出人有力出力,回去后还是杨媛去二厂挑好布,卫俊良负责走人情买布。现在天已经黑了,他们只好又在招待所住一晚。欠我的,你还不了杨月最近日子越发难过起来。本地农村原本就对外来知青有排斥,在莫风铃那件事后,已经变成了敌视。流口水以前在村里就是个,大家都能奚落埋汰的二傻子,可再脑子缺根筋,也是村里一口人,如今被砸死,村里人看知青的眼神都变了。包裹丢失,连信件也寄不出去,知青们就像被层层包围,无法逃脱的兔子一样,每日提心吊胆。终于挨到中秋,大家有借口去镇上,去县里,等走出村子,知青们才长舒一口气,里边的气氛太压抑了,那种被针对逼迫的感觉好像要将人逼疯。杨月知道杨元就是蹦跶得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以直接跟杨文平说话,“……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知青现在在村里境况很不好。今年所有的包裹信件我都没收到过,甚至我连寄信,都莫名其妙没有回音。就是夏天的时候,我往家里写过信,你们收到过吗?”当然没有,要是杨妈能收到杨月的信,还不早高兴哭了,能日日念叨?“三姐,我去接你回来,媛媛厂里要招工,我去想办法给你办手续,回来就去纺织厂上班,不难的,他们单位能接收。”杨文平很担心她。杨月摇头,“不,不用了,我从下乡那天起,就没想过要回去。”“我会挨到年底,如果村里实在待不下去,我会写申请主动调去北大荒或是大西北,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们不用担心。我只是打电话告诉你们,以后不用给我寄东西了,寄了我也收不到,不用浪费了。”杨兰已经哭了,她抢过听筒,“杨月,你就是想让我欠你一辈子是不是,过不下去了你怎么就不能回来?三年不回一封信,你怎么这么倔,跟我犟到现在,还要去北大荒,你这是诚信让我愧疚是不是。”“你认为我欠你,我害你下乡受苦,害你有苦难言,跟家里决裂,那你来找我啊,你怎么不回来报复我,你得把我折腾的下半辈子不能安宁。你在乡下受欺负,还要跑去北大荒,你吃沙喝土,我在城里吃喝不愁,有家有孩子,你能忍得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