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布是于兰的嫁妆,连被褥床单枕套等共计十八件,走线细致,秀淡蓝色云纹,于兰十分爱惜,多年后依旧完好如新。符文远盯着那垂下来的流苏,心想,这桌布还未旧呢,夫妻已经走到尽头。
&ldo;离婚吧……是我耽误了你。这栋房子还有我半数财产留给你,小舟……&rdo;符文远抬头看一眼全无生气似拆线布偶的符舟,迟疑片刻,继续道,&ldo;小舟,跟着谁凭他自己的意愿吧。&rdo;
良久无人回话,当年忧心儿女的长辈如今都已走到人生边上,强加的训诫如干裂墙皮般纷纷剥落,自知再无力涂抹上去。
&ldo;不离。&rdo;于兰道,她看向符文远的眼睛,&ldo;符文远,走到今天你该已清楚,你最大的阻碍,不是我。&rdo;她摇摇头嗤笑道:&ldo;但我也不会让你好过。&rdo;
我会捏着这一纸婚书,让你永不自由,万劫不复。
第7章第7章
&ldo;你还在这儿呆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换衣服!&rdo;&ldo;九十九&rdo;老师训一句符舟,随即拍手招呼众学生围拢,&ldo;待会儿唱的时候,眼睛不要四处乱瞟,保持微笑,还有一班班长,唱完后贺词你先开一句头,免得不整齐。&rdo;
一班班长应一声,&ldo;九十九&rdo;又对另一个学生喝道:&ldo;你红领巾呢!&rdo;
三年级已经表演完了,正要上台时符舟才换完衣服出来。苏融一把拉住他,将他领子给翻好。
活泼的歌词,活泼的曲调,一株株小树苗站在台阶上摇啊摇。台下的领导们不时点头,露出赞许的神色。
符舟嘴里几乎没声,苏融在前排掩映下偷偷握住他的手,对方指尖冰凉。
符舟却默默抽开了。
曲毕,道贺,谢幕。去了后台,孩子们欢天喜地,四处冲撞,跑进家长怀里合影留念。苏融跟着符舟走往更衣室,对方却只给他一个背影,并无开口说话的打算。换完衣服,符舟闷声离开,却被抢先一步等在外面的苏融抓了个正着。
&ldo;我要转学了。&rdo;他开口说道,眼睛望着鞋尖,不与苏融对视。
&ldo;啊,哪间学校?&rdo;或者,&ldo;到那边之后常联系。&rdo;这样的话苏融说不出来。
&ldo;小舟。&rdo;两道声音响起,符文远和于兰分开数米站在家长堆旁。符舟应声回头,却挪不动脚尖。这幼稚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走向谁,选择谁。
那就干脆不选好了。苏融拉着符舟就要往教室走。前两天苏禹来看他,带了几盒进口的糖果点心,他本是从不收的,但这次破天荒留了下来,苏禹还心想他开始慢慢原谅自己。
符舟要挣脱,苏融将他牵的更紧,他心里一层层不安漫上来,几乎是拉扯着符舟在往前了。符舟轻轻唤他一声,苏融心尖一颤,刚才唱歌时苏融就发现他嗓子都嘶哑了。他心疼的回过头望向符舟。
&ldo;跟我去教室好不好?我拿薄荷糖给你吃。&rdo;声音几乎带着祈求。
符舟摇摇头,然后一根一根掰开苏融的手指。三个人,他一个都没选,孤零零的走向校门口。
后来很多年,符舟午夜梦回常常会痛恨自己当初的懦弱。很多事,别人眼里不痛不痒,落在自己身上却能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符文远和于兰之间的牵扯他无力改变,可他和苏融之间,在那样小的年纪里能存多少不干净的心思,就算是被于兰介怀了,也是一句玩笑就能带过去的。他那般苦痛纠结,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了。
离开那天起得很早,去院里最后瞧一眼那从玫瑰,却发现原来早就败落了。于兰倚在车边催促,符舟充耳不闻,木着脸拿了一旁的水壶给玫瑰浇水。
也许是最后一次,一定要喝饱。
他没出声,但隔壁阳台上隐于窗幔后的那道身影听见了。
于兰带着他在新学校外面租了一间公寓,刘姨也跟过去了。两所学校落座城市两端,倒三趟公车,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是一段尴尬的距离。他和苏融,从来没遇上过。
起先,于兰只要想不起符文远时心情便很好,像以前三口之家那样哼着歌儿做点简单家务,有时也去学校接接符舟。
看于兰在校门口等着了,同学们便会笑他长不大的奶孩子,明明家就在学校旁边还要人来接。听了这话,符舟也不恼,安静走过去和于兰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