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宋卿时毫不留恋地?转身,抬步欲走。这时,楼上?却突然传来一道刺耳的响声,绊住了她的脚步。动静不小,引得?屋内的人都?朝那边投去视线,宋卿时眉头皱了一皱,心里估计是什么物件倒了。绿荷和管理者几乎同?时开口:“奴婢小人去瞧瞧。”“一同?去吧。”若是真有东西摔坏了,也得?她这个做主子的做主处理了。二?楼的空间要空旷局促些,摆了张梨花木长桌和圈椅,另外就只?剩两个齐腰高的书架,其上?多是些风雅的摆件,书倒是出乎意料的少。踏上?最后一个台阶,宋卿时一眼就看见了打?开的窗棂下方那盆倒地?的盆栽,是一株万年青,泥土和树根翻飞洒了一地?,看上?去像是晨起刚浇过水不久,泥土和叶片上?肉眼可见的浸着湿润的水。有人率先解释:“小人在您来之前刚给这盆浇过水,匆匆忙忙许是没放稳妥,都?怪小人毛手?毛脚的……”“无碍,收拾干净就好?。”宋卿时走过去,站在窗户边,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院门和墙角那颗桂花树,视野开阔一览无遗,就连墙外路过的侍女都?能瞧见得?一清二?楚。难怪自己一进院子,他能第一时间过来请安问礼。思绪回转,宋卿时扭头去看离她所站位置只?有两步路远的桌案,从前的某些巧合突然在脑子里有了不一样的猜想。她从前来书屋之时,每每都?会恰巧与魏远洲在楼梯处遇见,她只?当她勤快来得?早,这会儿想想,难不成是因为魏远洲在这看见了她来,所以?他才下楼来的吗?一想到魏远洲时不时伸长脖子往楼下看的场景,宋卿时就忍不住勾了勾唇。本来没想上?来的,却因着一个小插曲阴差阳错地?上?来了,宋卿时今儿也没什么事,便?不急着离开,等待收拾盆栽的间隙,一屁股坐在了魏远洲往日最常坐的位置上?。如她刚才所想那般,屁股稍微一抬就能看见院门,若是以?魏远洲的身量,怕真只?要简简单单伸长个脖子就能瞧见了。自顾自脑补了一些画面,宋卿时上?扬的嘴角就没平缓过,脚尖也不自觉轻快地?点了几下,扫视一圈桌面,对文房四宝什么的,宋卿时不怎么感兴趣,尽管摆在面前的物件,看上?去价格都?不菲。看来看去,她发现书屋如它的主人一般干净整洁,收拾得?一丝不苟,令人觉得?甚是无趣。这间旧书屋魏远洲不怎么常用了,因而贵重?书信什么的都?搬走了,也不存在有见不得?人的机密残留,宋卿时随手?拉开了左手?边的一个抽屉,里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而在打?开右手?边第一个的时候,里面却放了个箱匣,还是多层有暗格的那种,下意识的,宋卿时便?觉得?里头定是装了不可见人的秘密或者装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不然不可能用如此精美的箱匣存放。但?既是重?要之物,为何不上?锁?为何不带走?而是留在这儿?气势当发现不对劲时,宋卿时就该收手?,不该继续往下翻的,可强烈的好?奇心却驱使着她不断向下探索,鬼使神差地?掰开了上?面虚设的扣锁。“啪嗒”一声,箱匣就被打?开了。看清里面装了什么的宋卿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天蒙蒙黑,晚膳将至。魏远洲顺着阶梯一路而上?,直奔角落里的一排书架走去,目的明确地?将上?回落下的佩坠拿起,刚要离开,就眼尖地?注意到了窗台架子边那盆万年青换了个盆底。而他身后的人好?不容易追上?他的脚步,察觉到他的视线变化,第一时间便?出声解释:“小人之错,白日里接待少夫人时,不小心打?翻了盆栽。”“少夫人来过?”魏远洲朝他撇去一眼。“来过一会儿,坐了会儿就走了。”魏远洲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圈椅的位置,并?未多做停留,转身就走。宋卿时怀里抱着汤婆子,在游廊上?来回慢慢踱步。自打?魏远洲入府后,她便?一直叫人注意着他的动向,得?知他一回来就去了书屋,就一直悬着一颗怦怦跳的心,莫名有些害怕他知晓自己去过了书屋,更怕他知晓她偷看了他的藏起来的东西。宋卿时清楚明白魏远洲不会跟她生?气,但?这事回过味儿来看,还挺尴尬的。她不免有些犹豫,究竟要不要戳破那层窗户纸,戳破了魏远洲或许会难堪尴尬,但?是不戳破她又心里痒痒,真是叫人难做。绿荷突兀的轻咳声蓦然响起:“娘子,娘子……”宋卿时猛地?回神,慢一拍地?掀眼看去。魏远洲从走廊的另一头走过来,气质平淡沉稳,姿态卓然,无需过多的装饰就已足够丰神俊美,是格外出挑的俊俏好?看。触及到他投射过来的目光,宋卿时睫羽轻颤,心中一紧。“夫人。”魏远洲一瞧见宋卿时,原本面无表情的面庞瞬时绽开一抹浅浅的微笑?,冷峻的眉眼也多了几分柔软缱绻。他甫一靠近,宋卿时就注意到了他脸上?的疲态,眉心倏然皱起,有些心疼地?开口问道:“累着了?”“无碍。”魏远洲听着她话语里溢出来的关怀,先是勾唇笑?了笑?,然后遮掩似地?伸出手?揉了揉眉头,但?舒缓放松的动作,令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憔悴和疲惫了。难得?见他露出劳累的表情,宋卿时也顾不得?在人前了,只?想让他快些舒服起来,主动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分担他身体的重?量,轻声细语道:“快进屋坐。”一边扶着他,一边给绿荷使眼色,让她去准备热水。魏远洲还不至于累到走不了路的地?步,但?是却并?未拒绝自家媳妇这难得?的温情小意,温香软玉的身躯一凑过来,他顿时感觉什么疲倦都?烟消云散了。魏远洲稍微垂下眼睛,凝着她笨手?笨脚扶着他的样子,可爱中带着一丝迷糊,眼底不由浮现几分温和的笑?意。宋卿时听到笑?声,不解抬头,望过来的眸子漆黑圆润,一闪一闪的,有那么一瞬间,他竟觉得?她比漫天星子还要璀璨耀眼。而这双眼,他从小到大,瞧过无数次,也妄图拥有过无数次。魏远洲薄唇微抿,一抹难言的情愫,在他的心底迅速掠过。宋卿时本想着象征性扶一下,谁料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过来,许是累极,才没有了力气,跟没有骨头似的。毛茸茸的脑袋垫在她的脖颈处,良久都?没有挪动一下,温热的呼吸时不时喷洒进她的衣领,令她不自觉往旁边瑟缩了一下:“今日莫不是就你一人当差?怎得?累成这样?”“那倒不是,只?不过随着尚书,多跑了几个地?方。”魏远洲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狭长的眼眸眯了眯,唇瓣一张一合,更往她裸露的肌肤凑了凑,温热湿润的触感撩人般擦过,激起更大的涟漪。低沉醉人的醇厚嗓音飘入耳朵,他口中的多跑了几个地?方,应当就是将整个长安城都?跑了个遍的意思。何况嘴上?说跟着吏部尚书跑,但?就以?吏部尚书那圆润的小肚子来看,怕是跑不了那么久,大概率是魏远洲一个人在来回跑。养家糊口不容易,宋卿时心疼极了,搂他更紧,掌心握着他胳膊的动作也更加收紧了些,乖巧地?讨好?了一句:“夫君辛苦了。”侍女提前撩开了挡路的珠帘,宋卿时便?不用空出手?来去掀,一路畅通无阻地?扶着他坐到了暖榻之上?。并?排坐了一会儿,宋卿时试探性地?抽了抽手?,可魏远洲却仍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