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沮丧。阿廖沙继续飞快地翻阅着档案材料。
&ot;哦,我明白了。&ot;他边说边把亚沙第一份审讯记录上的地址指给我看,&ot;街名改了,那时叫科姆索莫尔斯卡娅大街。瞧,地址在这儿。&ot;上面写着:
汽车厂,索茨戈罗德,科姆索莫尔斯卡娅大街,13号楼19号。
多么犀利的目光啊!阿廖沙是当之无愧的科学工作者。&ot;我们在寻访之前能看到这些档案材料就好了。&ot;阿廖沙说,&ot;我想,科姆索莫尔斯卡娅大街依然在汽车厂区。一定有一个同名的地铁站。&ot;
可是很遗憾,已经没有时间再返回去寻找了。瓦季姆在半小时内就要开车来接我们去火车站。我的珍贵的档案材料把桌子铺得满满的,而且我还得收拾行装。奥尔加&iddot;阿列克谢耶芙娜建议我多呆一天。她提出给车站工作的朋友打电话,马上给我调换车票。但这是不可能的。一切早已安排就绪,第二天晚上,我要离开莫斯科前往圣彼得堡。阿廖沙答应,他将在随后几周去科姆索莫尔斯卡娅大街,如果找到我想找的那幢大楼,他就把拍摄下来的照片寄给我。
我们开车去火车站时,夜幕已经降临,尼日尼一片寂静。雨下个不停,路面闪闪发光。奥克佳勃尔斯卡娅大街那幢乡村风味十足的木屋浮上我的脑际,但又被基洛夫大街那尊独石雕像遮挡。我想,奥尼库尔家在索茨戈罗德住过的房子也许和奥克佳勃尔斯卡娅大街那幢房子十分相似。那是&ot;社会主义城&ot;的特征。他们住的地方离工作单位很近是合乎情理的。往返于旧城和工厂区之间会耗费太多的时间。
夜晚,在返回莫斯科的火车上睡觉之前,我匆匆浏览着档案材料复印件,里面的信息量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以致一时难以&ot;消化&ot;。我完全沉浸在他们生平细节的叙述之中。现在,我至少掌握了奥尼库尔一家人自述的历史--从白俄罗斯的犹太小镇到满洲以及后来在高尔基市的生活。
可是,床铺上方的小灯泡太昏暗了,我不能继续读下去。除此而外,几天来精力高度集中和心情激动也使我筋疲力尽。我把装着档案材料的手提包,连同照相机、装钱和证件的皮夹子以及其他值钱的东西,统统放在床铺下面的金属箱内,然后躺下睡觉。在尼日尼3天不同寻常的经历在我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没找到奥尼库尔家在高尔基市住过的房屋故然使我失望,但也没有关系。我在尼日尼看到的东西,足以使我对20世纪30年代高尔基市的面貌形成一个清晰的印象。何况档案材料提供的信息又多得超出了我的预期。我现在可以开始探索之旅了: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什么驱使着他们?
第37节:泪洒高尔基市(16)
我朦胧睡去,脑子里一片混乱。我想起了外祖母基塔。我到达尼日尼的第二天,母亲从悉尼给我打电话,说外祖母因心律不齐住进医院。令人欣慰的是,她的病情现在稳定了。但她毕竟已是85岁高龄,我明白,她的日子屈指可数了。然而,我不能想象没有她的世界。
我把在档案馆发现的材料告诉母亲时,她竟然无动于衷。显然,她认为我应该赶快返回悉尼陪伴外祖母,而不是在世界的另一边查阅过去的什么材料。
我相信,倘若外祖母知道我正在做的事情,她肯定会理解我。她总是毫无保留地信任我。但我没有告诉她,我正在搜寻前克格勃的档案;也没有告诉她,我已经发现她的亲人的命运。我想,经过这么多年风雨的剥蚀,我的发现只能唤起她痛苦的回忆。不过,我曾把1992年从里加带回去的照片给她看,她还认出许多来自白俄罗斯和中国的朋友的面孔。
到了1996年,她的记忆已经不总是那么清晰了。有时候,她回忆起熟悉的名字、面貌以及和他们有关的故事,好像那些事情发生在昨天。另外一些时候,她却连亲属也认不出来。值得欣慰的是,1991年,有一次我访问亚洲回来,把和她的长谈录了音。这次谈话涉及到她记忆中的早年生活,并把她历年来对我讲过的许多片断串连在一起。就像我从里加带回来的照片一样,基塔讲述的珍贵往事为档案中的信息提供了背景资料,并且帮助我把奥尼库尔一家人的生活片断拼合在一起。
第38节:泪洒高尔基市(17)
3
满洲大草原
问:你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去了哈尔滨?
答:我丈夫的哥哥在1908年移居到哈尔滨。和他取得联系以后,我丈夫也决定去哈尔滨找份工作。这样,我的丈夫基尔什&iddot;奥尼库尔在1909年去了哈尔滨……几个月后,我追随他而去。但去的地方没有哈尔滨那么远,而是去了海拉尔,因为我丈夫在那儿找到一份工作和住的地方。
这是我曾外祖母切斯娜1938年6月在高尔基市内务部审讯记录中和审讯人的第一次对话。根据审讯记录前面的个人生平调查表,切斯娜于1881年出生在白俄罗斯明斯克省波利索夫附近的米里索夫村。她是一位小商人的女儿,没有上过学,全靠自学。
从苏联返回后,我开始整理获得的档案材料。在埋头研究他们被无端指控的&ot;罪行&ot;之前,我想先弄清楚奥尼库尔一家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在海拉尔和哈尔滨过着怎样的生活。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些档案材料会对奥尼库尔一家的生活提供那么多有价值的细节。而这些信息和对他们的指控并没有直接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