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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第1页）

我说：&ldo;你看你把我身上都哭湿了，你哭什么呢？&rdo;她哽咽着说：&ldo;人家心里难受唦，人家也想……嫁给你唦，人家现在好后悔唦！&rdo;我说：&ldo;后悔什么呢？&rdo;她哭得更厉害了。她说：&ldo;要是我在家里还没出来多好，我就不是这个样子，就敢嫁给你唦！&rdo;她说得我心里很难受，跟碎了似的，我说：&ldo;我不是说了我跟你一样吗？&rdo;我把她的脸捧起来，吻她的眼睛，吻她脸上的泪，弄得嘴里咸咸的。

她把脸扭开，用手堵住我的嘴说：&ldo;不要唦，人家刚下班，还没洗脸呐，脏唦。&rdo;她看着我，忽然破涕为笑，说：&ldo;你看你的脸。&rdo;我说：&ldo;怎么啦？&rdo;她说：&ldo;我脸上的粉都到你脸上去了。&rdo;她把我的脑袋搂在胸前，用胸脯在我脸上蹭了几下，又把胸脯移开，说：&ldo;好了，干净了。&rdo;说着又用手指给我梳几下头发，就从我腿上蹭下去了，朝我笑一下说：&ldo;我走了，今天晚上我睡得着了。&rdo;

我说：&ldo;这么大的雨呀！&rdo;

她说：&ldo;不怕唦。&rdo;

我没想到她扎在我怀里哭一场是因为她打定了主意要离开绿岛。一连几天我都没见到她，便去问歌厅经理，才知道她辞工了。她会去哪儿呢？回湘西老家去了？我想来想去，总觉得她还在南城。我到处找她，给许多地方打电话，几乎找遍了南城的娱乐场所，最后又叫刘昆去找，结果还是刘昆把她找到了。刘昆是在北郊一个休闲渡假村找到她的。我去了那个叫红树林的渡假村，在一个湖边，是当地一个村里办的，她在酒吧里当招待。我把她叫到湖边骂了一顿。她不服，骂我有病。

她说：&ldo;你这个人真有病，找什么唦？&rdo;

她说她本来要离开南城，走得远远的，可是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湖风很大，雨季还没过去，风里还夹着细细的雨丝。她不断地捋着被风吹乱的头发。风使她显得更瘦了。她抱着两个膀子，蔫蔫地笑着说：&ldo;我没用唦。&rdo;她笑得满面忧愁。我在心里叹气。一个那么明媚的人，却被我弄得这么忧愁。

她不肯回绿岛，要在这里做。她说：&ldo;你回去唦，这么晚了，天气又不好，再说人家也要上班唦。&rdo;我有点生气，要把她拖上车。我扯着她一只胳膊，她用脚蹬着地，脸挣得通红。我们就像拔河一样。她说：&ldo;哎呀放手唦，难看唦。&rdo;我说：&ldo;怕难看就跟我走。&rdo;她说&ldo;你要扯断人家的手唦？&rdo;我松开了她的手，往主楼大堂走，她跟在我后面，问我干什么？我说：&ldo;我开房间，我不走了！&rdo;她说：&ldo;你莫不是真疯了？&rdo;我说：&ldo;疯了就疯了！&rdo;她说：&ldo;你疯你的，我不管你了！&rdo;

这天晚上我就住在红树林渡假村。我的房间其实是一个蒙古包。他们在湖边的草滩上摆了几十个这样的蒙古包，里面却铺了地板，架了床，还有一个小卫生间。晚饭是在他们歺厅吃的，吃完饭我找到了他们酒巴经理，对他说我是绿岛的徐阳，李晓梅是我女朋友，跟我怄气跑到这里来打工的。酒巴经理满嘴酒气，看上去像个刚穿上西装的农民，不过对我很客气，问我需要他做什么？我说给她办手续辞工。他大手一挥说，用不着办手续，我们这里没什么手续的，只要一句话就行了。他说着就迈着罗圈腿去找李晓梅。我没回蒙古包，悄悄地跟在他后面。大约半个小时以后，我看见李晓梅拖着一个拖包去了我的蒙古包，并且一脚踢开我的门。

她没看见人，转身要往回走，抬头便看见了我。她瞪着我说：&ldo;你欺侮人唦，就是要人家陪你唦，你要人家陪你也不要搞掉人家的工作唦！&rdo;

她穿得很少，两个肩膀都露在外面。湖上的风浪声哗哗啦啦的，撞得毡布啪嗒啪嗒直响，她打了个寒噤，小疙瘩一片片地蹦了出来。她把一只手伸到我面前。手臂上也有小疙瘩。我看着她和她的手。她说：&ldo;先拿来唦。&rdo;我说：&ldo;拿什么？&rdo;她说：&ldo;钱唦，我陪客人过夜是要钱的唦！&rdo;

我愣愣地瞪眼看着她。

她说：&ldo;瞪什么眼？我本来就是卖的唦，你把我的工作搞掉了，我不卖给你卖给哪个唦？&rdo;我挥手给了她一巴掌。她说：&ldo;你打人唦？&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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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我的脸》第二十六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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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我的巴掌落在她脸上，又看着她的脸红起来。她的眼圈也红了，接着又湿了，泪水一滴滴落下来。&ldo;你还打人唦你！&rdo;她已经是哭腔了。我打她干什么呢？我知道她不过是故意气我。我想把她揽过来，她弓着背往后用力，我好不容易才把她搂在怀里，又扯过被子，把她和自己都盖起来。她不停地挣扎，在我怀里骨碌碌地乱动，嘴里说人家还没脱鞋呢！我给她把鞋脱了，她还在动，&ldo;你打，你再打唦！&rdo;我摸她的脸，问她疼不疼？她不乱动了，让我摸。她说：&ldo;你充好人唦，又打又摸，怕人家是蠢的吧？&rdo;我被她说得笑起来。她说：&ldo;你真像法西斯，打了人家还笑！&rdo;

这天晚上我跟她说了很多话，我把我所有的事都跟她说了，把心里想说的话也对她说了。一点一滴都说了。我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说过这么多话，我就像清理旧仓库一样清理自己，把每个角落都搜刮了一遍，连地缝都抠了又抠。我发现我原来是个这么喜欢说话的人，我还发现我心里不那么黑暗了。我一点瞌睡都没有，但我怕她困，说一会儿就问她困不困，她两眼亮亮地看着我，就像个爱听故事的小女孩似的，摇摇头说：&ldo;你说唦。&rdo;我说：&ldo;你看我是不是个烂货？&rdo;她先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她的眼皮已经在开始打褶了，双层眼皮变成了三层眼皮，后来又变成了四层眼皮，我就不说了。我真讲了一个故事，我不会讲故事，我说从前有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她显然知道这个故事，但她没说，只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