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在于台谏,怎样把这样独立于整个朝纲之外的大圈子抓在一介高级服务员的手里呢?这个命题荒诞到让人抓狂,就像现代社会里一个街头小贩要遥控香格里拉连锁饭店一样。可韩国戚觉着自己肯定能成功。
说干就干,他悄悄地伸出了手。
先是要把赵汝愚的好事搅黄。
赵皇亲当然知道台谏官的重要性,上位之后第一时间进行了调整,他先是把两个亲近的原台谏官提升,进行了内部调控。可是几天之后,这两位就突然被调离了。赵汝愚觉察出了反常,可是又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台谏官出缺,正好安排他的真正亲信补上。
他推荐刘光祖任侍御史。
首相推荐,万无一失。可是新任的枢密位陈骙突然跳了出来,声称他早年与刘光祖结怨,如果刘光祖入台,他将受到政治打击,与其这样,不如他现在就辞职。
赵汝愚愕然。
因为根据规定,台谏官必须身世清白,与所有官员都无怨无恨,如果素有嫌隙不和,并且有人直面讲出的话,两者必须有一人回避。
回避者以职位决定,低者回避。陈骙是枢密使,谁能比他更高?也就是说,刘光祖没等上任就被辞退,赵汝愚的第一步安插计划胎死腹中了。
初战失利,赵汝愚变得警惕,他开始了积极运作。他提议,空缺的言官人选由侍从来推荐。这样做堪称妙不可言:第一,可以向侍从圈示好,使宰执与侍从携起手来,哪怕控制不了台谏圈,也能孤立台谏圈;第二,他相信侍从之中,正人君子还是多的,士大夫阶层的元气还在,选出来的言官一定不会是宫廷小人一伙。
他想的都对,选拔如他所愿,两个名额都被与他亲近的人得到。不过可惜的是,临上任之前突然间风云变幻,原本落选的刘德秀,居然硬生生地挤掉了一个名额,进入了御史台。
理由是陛下御笔内批。
这还搞什么,公平竞选变成了空降兵部队。
赵皇亲猛然意识到了御笔出了问题,成了对方手里的利器,一定得除掉。他命令言官首领之一的右正言黄度弹劾这一点。
但出手又晚了一点,黄度的奏章刚写好,还没呈上去,就突然接到了外调的命令。仍然是御笔,还是没走任何程序,命令直接生效。
黄度大怒,拒不接受调令,在原有奏章上再加了一封,弹劾御笔这种东西本身就与宋代立国法制不符,应该取缔。
皇帝无动于衷。
皇帝有权沉默,那么只有走程序。黄度上书宰执,要求宰执为此事向皇帝进谏:从前导致北宋亡国的六贼之首蔡京就以操纵御笔祸乱朝局,现在怎么还能容忍这种东西存在?!
理由充分,赵汝愚乘机带着奏章去找皇帝,要把事情彻底说清。说了半天,说得赵汝愚口干舌燥,黄度的命运却一落千丈:从外调州府变成了宫观闲职。
如此当头一棒,打得赵汝愚本人灰头土脸,更让他的班底们心惊胆战。那可是言官里的高层,说完就完了,谁不害怕!此时,赵皇亲应该想尽办法提升士气,做一两件奋起回击的狠事,才能挽回局面。可是他没有,他办了一件让人怎么都想不通的事。
赵彦逾被踢出临安,出知建康府。
赵彦逾,当初政变的真正发起者。他本是上天赐给赵汝愚的天然伙伴,两人从出身到志向完全契合,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会团结到死党的程度。可赵汝愚偏偏就不履行承诺,说好的官职不给,并且没过几天就把他贬出了京城。
这是为什么呢?
赵彦逾无论如何想不通,难道说这个命令不是赵汝愚下的?可是签发部门是都堂,尚书级别官员的调动必须经首相批准才能实行,赵汝愚肯定是知道的。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赵汝愚过河拆桥,恩将仇报!